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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学子便是赵蒹葭,看到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他顿了顿衣服,继而说道:“山长,前朝大儒张夫子说过,读书应当立志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不在于为官之名和为官之利,更别说能否流芳百世。”

一众学子被他这席话说的犯起懵了,每个人都在感慨:“狂妄,太狂妄了,张大家不过那样说说而已,竟有人当真!”但接下来的他们听到的就不是能用狂妄来形容,简直是颠覆他们的认知。

游山长微微笑着点头,示意赵蒹葭坐下。

经赵蒹葭这样说了之后,已经没有学子再敢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众人。在他们看来,赵蒹葭已经把牛吹破天了,他们还能说些什么豪言壮志呢?

见片刻之后仍没有学子来抒发自己的想法,游山长目光扫视众人后,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刘宗儒身上。刘宗儒原本打算今天是不谈论自己观点的,主要是学习下同窗们的观点。因为之前的童试,已经让他明白,有形的实力,远比不上无形的力量。有形实力虽然可以提升自己,但是无形力量可以改变自己。然而,看着游山长投来的目光,显然是很希望自己发言。

“算了,说说吧!”刘宗儒皱着眉头心里捣鼓着。缓缓站起来朝一众人拱手道:“在下不能将自己所以为,强加在各位同门身上,所以我就只谈下我从儒治学的目的,很简单就三个字”说道这里,刘宗儒用三根手指比划着。

众学子听闻刘宗儒说从儒治学就为了三个字,脑中不断闪过三个字的名词:“中状元?当大官?做生意?买宅子?娶媳妇?发大财?……”众人回头看着刘宗儒,显然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刘宗儒这边也是心里打着鼓:“要不要说出自己心里所想的?既然已经决定说,那就得真诚对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当圣人”。

道场上所有人都瞬间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安静到一枚针掉在地上也能在人们的耳朵中回荡几声。安静总是短暂的,继而引发的是一场哄堂大笑,有笑的直不起腰的,有笑的人仰马翻的,有相邻两人抱头痛笑的。教习处只有游山长和少数几位先生神情平静,场上诸学子唯有赵蒹葭满怀赞赏的眼神看着刘宗儒。总之这一瞬间,刘宗儒见到了世间各种各样的笑。而这一瞬间也是足以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浓重的一笔。因为自至圣先师孔夫子、亚圣衍圣公孟夫子,几千载以来,世间之人还有谁敢说自己要当圣人。儒门这两座先圣高山,实在是太高了,高到天穹。而这一切多年以后的道场众人面对刘宗儒时,回忆起此情此景该作如何?

场上众人,包括一些教习也都心里觉得眼前这学子已经不是狂妄可以形容的了,而是疯狂,彻底的疯狂!众人本以为这个学子的发言到此结束了。谁知教习台上游山长的声音响起来了。

“刘宗儒,你能给大家说说你如此想的原因吗?”游山长依旧笑容温和,但眼中却充满了好奇。

场上诸学子和教习才知道了,方才这大言不惭的狂妄学子名叫刘宗儒。

刘宗儒向游山长拱手道:“是,山长!”。

随即对着场上众人语气平和地说道:“我所说当圣人,是要继承圣人之精神,推行圣人之夙愿,发扬圣人之理念,而并非依葫芦画瓢学习其外形。先秦儒家诸圣贤,无一不是为了天地之道,人间之疾苦而奔走传道。前朝韩大家说过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不正是告诫我等儒门学子要懂在前人的基础上取得更高的成绩,那么我要当圣人不正是继往圣之绝学超越往圣的写照吗?”

道场上所有人,被刘宗儒这一席话说的一阵震惊,更让他们无从反驳,但是一想到当圣人这样疯狂的想法,又将刘宗儒视为儒门异类。于是众人静静的等待着,期盼游山长将这满口狂妄的刘宗儒劈头盖脸怒斥一顿。然而,他们所期盼的场景并未发生。对于刘宗儒的答案游山长并未当着众人面进行点评。正当大家有些失落的时候,游山长顿了顿嗓子开口道:“诸位学子,我非常高兴。适才诸位畅所欲言,此情此景应是年轻人应该有的。至于我问的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对于从儒治学之目的,重要不在目的本身,而在于有无目的。治学求道,最忌形若枯槁,心如死灰,漫无目的。如此,非但不能求学有所成,甚者为人一世也恍惚。昔日,先贤大儒,无不志比鸿鹄,心若磐石,穷经皓首,方有非凡之成就。所谓成就只分大小,不分贵贱。此之大小亦与立志之大小,治学之勤怠,外加时运之济否?岂不闻,立不可及之志,成不可及之功?又闻,五十而知天命,天命即时运矣!”

道场中所有学子皆起身拱手道:“学生谨记山长之教诲!”。

待众学子纷纷离场之后,监院杨时与游作山长并肩走在通往爱莲阁的竹林小道上。两人饶有兴致的闲谈起来。

“定夫,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了。”杨时仰望着天空感慨地说道。

定夫是游作山长的字,而杨时与他乃多年的同窗挚友,因此才不同于常人称呼山长,而是称呼其字,而山长游作则直唤监院中立兄。

游作左手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回应道:“是啊,以往的学子都被世俗观念浸染太深,他们的翅膀羽翼都已经被修剪的太过漂亮,而忘记了如何去飞?”

杨时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身旁的游山长,“也不知道这届学子能飞多高?”

“能飞多高就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了,咱们前人帮他们把舞台搭好就行。”游作悠悠地说道。

听了游作的话,杨时似有所悟,笑着说道:“哈哈哈!定夫兄说的有理。据说你昨日钓了条大鱼啊,那今日咱们是不是可以喝两盅庆祝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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