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嬷嬷收拾着桌上的茶盏与糕点,那糕点除了少夫人用了两块,其余倒是没动几块。
以少夫人平日里那挑挑拣拣的食量来看,对自己做的这桂花酥应是极赞扬不过了。
她抬眼一瞧,少夫人此刻又在窗前练起字来了,到不像是寻常的梅花小楷,她甩着胳膊,挥斥着,已然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张纸了。
她练梅花小楷时,胳膊是往后收着的,衣袖在背后折出一道弧线来,配合着凹进去的腰线,玲珑有致得紧。
文嬷嬷在常府生活至今,从未见过如少夫人这般的年轻女子。
年轻的女孩儿们,要么如丹儿那般欢脱喜乐,要么如吕娘子那般雅静别致。或是如余娘子那般骄纵蛮横却也有几分率性,又或如今日来的霜夫人这般刻薄做作。
可是,少夫人皆不是,她偶尔调皮极了,张牙舞爪的笑着;偶尔又安静下来,认认真真的习字看书;或是一大早便搁小厨房里待着,做出一堆奇奇古怪的食品来,满心满眼的餍足;或是跑到红豆地里去,独自耽搁大半日;或是用绿豆自顾自的研究三两天,直至发出幼苗来。
她仿佛全不在意外面的世界。
常少将这两月不常来这院里了,她也不急,日日面色如常,不期盼也不生气。
虽是瞧着失了几分娇媚,却是多了几分沉静来。
文嬷嬷将桌面收拾完,双手揩了揩,问道:“少夫人,你如何就得知,今日那霜夫人一定会来?”
陆珠莎站在台前,身子往后仰,摇头晃脑的打量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字,略带几分童趣来。
她醮了醮墨,在一方衍纸的右下方随意的画着,没几下功夫便是一丛彼岸花的模样来,一面画一面说:“那余娘子昨日夜里刚得知有孕三四月,今日她如何会放弃这样瞧热闹的机会呢。”
“那应该去余娘子处呀。”
“文嬷嬷,你是糊涂了么,余娘子有孕,最好的热闹在我们院里呀。”
文嬷嬷恍然大悟:“所以,你今日一早便起身特意去做了那盏茶,还有那盅酸梅汤?”
“嗯,既然要来,索性给她一个打开话匣子的机会,不好么?你我这时间虽然不太值钱,可是,若要浪费在莫相干的人身上,还是有些可惜的。”
一番话被少夫人说得轻飘极了,文嬷嬷楞在那儿,半晌才问:“那这桂花酥也是……”
陆珠莎抬首瞟了眼文嬷嬷手里方盘中的桂花酥,嘟嘴摇头道:“你的桂花酥才不是为她备的呢,文嬷嬷,你这桂花酥我欢喜得紧,给我好生收着,其他院里一个也不许送!”
文嬷嬷顿时眉眼都舒展开了,由衷的高兴了起来。
“嬷嬷,你是往里加了花生酱么?然后少了糖?”
文嬷嬷惊讶的瞧着她,明明那张脸上全是俏皮,心思却细致如此。
“花生酱我明明只伴了一勺,减了半勺糖,我还后悔着你万一不喜呢,我自己都没尝出来呢。”
“非常好,没我做得甜腻,下次再减一勺糖,多加几勺花生酱试验一下。然后你去好生给我寻些一样材质的衍纸来,我寻思着要编个食册,文嬷嬷,你得帮我。”
“我能帮你干啥呀?”
“你能帮我的可多了,比如今日这一勺花生酱呀。日后慢慢,你便会知了。”
文嬷嬷瞧她全神贯注的盯着手里画下的花色图案,顿了顿,问道:“少夫人,余娘子怀孕,据说还是男胎,你当真是不恼么?”
“为何要恼?”
“前两三月,少将日日宿在你院里,那余娘子却有了身孕……”
陆珠莎觉得不知为何,横竖自己都画不好那一朵花来,明明瞧着线条简单极了,却是左右都操作不好。
终于,她搁了笔:“说到这儿,文嬷嬷,我倒是有个问题要向你请教一二了。”
“少夫人请问。”
“少将连续两月日日宿在我院里,没空房,就是半夜从余娘子那儿过来,缘何所有人都知晓。到底是这常府压根就没有秘密,抑或是我们这方院子里没有秘密呢?”
文嬷嬷神情一滞,躬身道:“我会与常管家说道一二,这常府的后院丫头及使唤怕也是要整理一二了。”
“不碍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陆珠莎摆了摆手,又瞧了一眼那盘里码得齐齐整整的桂花酥,接着道,“文嬷嬷,这食物定要做给欢喜的人吃,才值得。就好比这情绪也是一样,伤心或欢喜,也是定要是对着那最值得的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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