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醉和随遇出征南下,带的是第一批先锋部队,皇很重视这一次的南征,甚至把帅印还给了楚醉,另外让随遇做监军。
到了驻地之后,楚醉下令所有人员开始整顿,她带五十人前往公共水域开始勘测地形。
对于北疆来说,因为楚醉很是熟悉,甚至连哪儿有个坑都能记得,倒是也不用大费周章,可是南疆是三皇子的地盘,总不能不谨慎小心。
“侯爷,为什么我们要选择在夜里出发?”一个没跟过楚醉的校尉疑惑道。
“因为夜里水汽朦胧,所有人都不会贸然出兵,只要不触及对方哨兵所涉及的距离,是能勘测地形的最好方法。”随遇站在楚醉身边,淡淡道。
士兵点头无声“哦”了半天,心道:“还是四殿下了解侯爷,真不愧是从小在侯府养起来的。”
楚醉不置可否的瞪了他一眼:“都告诉你这里危险,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进退呢?呆在蛟龙湾驻地不好吗?就这么委屈你?”
随遇这下似乎确实觉得委屈,眨巴眨巴眼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侧轻声道:“可是我不放心你。”
围观士兵分别无声的“哦——”了一长串,才明白四殿下和定北侯的关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侯爷,前方不远处似乎有对方巡逻的船只,跟去吗?”有士兵来报,楚醉接过千里望远镜看了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大批部队,打着“富贵险中求”的危险道:“悄悄跟去,停在他们后方大概两丈的距离。”
“是!”小士兵应了一声跟着那艘船一直行驶,直到行驶到了悬崖边方才堪堪停下。
楚醉正在思考三皇子在这里藏着什么秘密,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大家快折返,快!!!”
“侯爷,这是一片浅滩,刚刚忽然涌过来大片流沙,大船走不动了!!!”小士兵慌乱之中汇报,声音都变了。
“快走,换救生小船,快走!!!”楚醉努力克制住心下的慌乱,连忙指挥所有士兵换船返航,某个小士兵刚刚把一只救生船扔下水,正要正要往下跳,忽然山壁射过来一支箭,借着夜色的遮掩直直插进了小士兵的心口。
“有埋伏!!!”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喊,一瞬间,小小的人心涣散在百人军中扩大到了极致,楚醉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中了计,立刻道:“所有人,连忙下水,拖着救生船离开这片浅滩,快!!!”
生死关头,士兵天生的不畏生死的服从性终于初见端倪,大家似乎无视从高处铺天盖地设下来的箭雨,三五成群的一起往下放救生艇,有人死了,其他人再继续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伤亡惨重的进行着。
楚醉和随遇以及其他士兵共同坐最后一条救生艇离开,可是敌人的攻势并未丝毫减少,忽然一个石头砸了下来,浪头借着潮汐翻滚,一下子将小船掀翻在浓浓的夜色里。
楚醉或许是在北疆吃惯了沙子,也是个吃沙子的命,水性不是一般的差,坐船尚可,要是掉进水里,那基本是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楚醉拼命挣扎,看着面前的小士兵一个个拨开水游去又被箭射中,带着血迅速沉入水底,心底滋味简直了。
楚醉征战这么多年,虽然从来不会给自己讨口彩,但几回生死证命之间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我会死吗?
冰冷的水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无力游,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没入深不见底的水域。
忽然,她的后腰被一只手拦住,那手温暖无比,一时间将她的身体直接拖了怀里,随遇带着她一点点找了个最近的岸边向前潜游,没过多久就看见几个泡泡从楚醉口中涌出来。
那是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水倒灌入身体的结果。
随遇心中骇然,赫然吻了那冰冷的唇,这个吻没有缠绵不舍,没有心底旖旎,随遇努力压制着自己那濒临崩溃的心境,满脑子只有一个信念。
楚醉别死,求求你别死。
随遇在水中挣扎了半天,越过几个士兵的尸体,带着昏迷不醒的楚醉,心境苍凉的赶到了岸边,连忙将楚醉抱进了一个不算起眼的小山洞。
一会儿拼命的给楚醉按压心口,一会儿人工呼吸,有几滴温热的血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楚醉脸,可是随遇却毫无察觉。
他不明白自己哪儿受伤了,可能是因为水域擦破了一点皮,但这跟面前女子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地女子终于呛咳了两声,倒出了灌进肺里的水,因为猛烈的空气灌入甚至还呛出几口血沫。
见她醒来,随遇心里的那根线忽然松了,整个人跌着倒下去,浑身的力气竟然无法支撑他再叫一遍那日思夜想的名字。
“随遇,随遇。”楚醉满心慌乱的抱着随遇,眼角泪水拼命涌。
“别哭。”随遇不知哪儿又来的力气,伸手为女子擦去眼角的泪花,比起女子死在他面前,他的眼泪更加让他一颗心疼的发颤。
“别说话,你会没事的,我会救你,随遇......”
“别哭了。”随遇气若游丝的应和着楚醉:“我又没事!”
“你中箭了......”楚醉的眼泪彻底脱了线,要是寻常地方中箭根本不用担心,只要把箭拔出来稍微包扎一下,怎么着也能撑到他们赶回营地,可是随遇中箭的位置是——心脏。
楚醉从小到现在,都没感受到过这种濒临绝境的慌乱,唯一一次还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死在了皇宫。
可是面前这个人,不知怎么就唤起了她埋藏在心底的遥远的回忆,回忆里的鲜血,惨叫,火光,混乱,组成了一副光怪陆离侵蚀人心智的画面,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随遇,别死,我们还没有成亲,你还没有嫁给我呢!”
“瞎说!”随遇用意志力撑着那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明明是你嫁给我......”
“好,我嫁给你......”楚醉之前从不爱跟人说自己的心理感受,因为那样就像光着衣服把自己完全展现在旁人面前,太不雅观。
可是到了这个境地,有些憋了许久的话竟然也决堤般的涌到嘴边:“随遇,别闭眼,听我说,我小的时候,过的也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我们家没有男丁,我爹就拼命的训练我,所以我小时候挨过的打,受过的伤,比别人家小姑娘绣的花还要多得多。”
“我本来也对这个抱有怨气,时不时跟我爹大吵一架,可是到了八岁的时候,我爹他,为了围剿一场先帝自己编造出来的,子虚乌有的逼宫就这样离开了我。”
“再后来,我就进宫跟皇子们一起学习,先帝说来奇怪,既然要斩草除根却对我百般的好,我的吃穿用度几乎跟皇子们都一样,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爹死亡的真相,也不知道什么事帝王之道,我只知道我心底把先帝当成唯一的亲人,所以我拼命练武,在先帝为了胡族频繁的战争愁白了头发的时候,率军北征。”
“没有真相之前,先帝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后来我生活无望,在绝境中收到了一封你的来信,我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刚知道真相那会儿半死不活的绝望,但是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你给我写的每一个字,一别千里,我很想你。”
“随遇,我不知道我对你的亲情是怎么变化的,但是我知道,这种感情是我没法控制的,不是因为心疼你,不是因为依赖你,更不是因为感激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害怕失去你。”
“好......我娶你。”这是随遇昏迷之前,说的最清楚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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