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地坐在审讯室里,像坐在焚尸炉里。周围红红火火,好像墙壁就要融化。面前的警官脸上印着一团火焰。
他坐立不安,额头上不停地冒汗,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似要发笑。
“严肃点!”
警官坐直身子,冲他吼道。在谢地眼里却是,警官松松领子,脸上的肉被熏得发黑。他身后升起阵阵白烟。两人汗如雨下,就像一副古代雨景图。
谢地浑身颤栗,左手握住右手,直把右手握得发紫,青筋爆裂。在警官眼里,谢地正在拼命扳拧银白色的手铐。青面獠牙,额头窜起一条条树根,样子很是恐怖。
“你给我放老实点!”
警官站起来,双手拍向桌面。不料掀起了一阵风来,吹得周围的火红色全部扭曲起来。形成的图案像是全身燃火的人正在拼命《呐喊》。
“你凭什么抓我!我没有杀人!”
“你有要杀人的倾向!”
警官拿出一根烟,不用火,往桌面上擦一下,这根烟自己就燃了起来。
警官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椅子发出吱嘎的声音。
“说罢,你准备怎样杀人。”
谢地嘴角上扬。
“到厨房里,去拿菜刀。”
“很好,然后呢?”
“这是什么意思?”
“你准备砍胳膊、砍头、还是砍腿?”
“这我倒是没想过。”
“那肯定是往肚子上招呼吧?”
“也许吧。”
说完这番话,警官吐了口白气扔掉烟头,拿出一只黑色钢笔在一个黄色笔记本上写着。
警官在审讯期间是不应该抽烟的,所以事实上警官并没有抽烟,但总该做些样子,所以警官转起笔来。
这也不再是只钢笔,而是铅笔,铅笔很容易燃,应该是只特殊的办公用笔。周身发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料,塑料?铝?铁?应该是钛合金。这样即使是在外太空也不用担心了。
警官飞快地转动起笔来,在警官看来这是做样子。在谢地看来,是笔太烫了。
笔记本也不应该是纸做的,而是一块钛合金钢板。这只特殊用笔笔尖尖利如芒锋。他用力在板上刻下了刚刚谢地说过的话,这字是熔浆的颜色,闪着光。
“杀了人之后你会怎么做。”
警官放下笔,双手合十,将下颚放在手上,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自首。”
谢地说这话时非常平淡。
警官失望极了,眼神本是黑色一团,突然就爆燃起来。谢地连忙转过身去往身后看。警官跳上桌子,一把拧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回身来。
“什么?你还想逃逸!你能逃到哪去?”
显然警官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事实上,谢地平淡地说了那两个字后,警官只是微微一笑,说道。
“知道跑也跑不了吧。觉悟还挺高嘛。”
这话里带有几分戏谑和嘲弄,谢地听了很不乐意,把头偏向一边。
这样一来审问就进行不下去了,任由你如何鞭打他,只要气氛变得暧昧起来,谢地就变成了受虐狂。打死也不肯严肃了。
所以警官说的是:“你为什么要自首?”
这是最愚蠢也是最有效的审问方法,不管犯人说了什么,你都只管问他为什么。不出半天犯人总被问晕,晕了之后也说不了谎了。之前的谎言也不攻自破。所以老道的犯人会什么也不跟你说。
“因为我觉得我做得没错。”
“你的意思是你杀人还有理了?”
当然他没有这样说。
“你为什么觉得你做得没错?”
“就算我不动手,他们自己也要动手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动手?”
“罢了,他们都死了。”
说完,谢地不再说话了。局面又僵住了,这么精明的办法还是无用。
这样只好说说这审讯室。审讯室四四方方像个骨灰盒,空气中飘着的全是未燃尽的灰烬,像一团团鬼火四处飘荡。
不过这鬼火倒不是幽蓝色的,而是血红色的。
房屋里有一扇窗,有一个通风口,对即将被焚烧的人或者物品来说,设通风口可以理解,设窗户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情味。
这时外面的阳光还没有照进来,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但两人都精神振奋,在焚尸炉里,不振奋自然是不可能的。
警官的衣物在刚进来时十分整洁、挺立,不论是帽檐还是肩章,不论是皮带还是裤腿、皮鞋,都直挺挺地翘着。
后来这些东西全部都瘫软了,像烂泥一般只管趴在他身上。就连他挺拔的头发,也瘫成一团,像头上掉了鸟屎。
谢地一身白色衬衫,呆久后就发了黄。下身牛仔裤和运动鞋,也开始起线球、脱胶。不一会线球就从蓝色变成了黑色。只有谢地的寸头还直立着。
“我可以走了吗?”
谢地摊开胸膛,表情痛苦地说道。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你杀了人。”
“我什么时候杀了人?”
警官很不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好像自己被审问了。于是脱掉警服,也露出满是汗渍的黄衬衫。
“你杀了人,在思想之中!我们的工作就是预防你杀人!还有不准问我话,是我问你!”
谢地有一会儿没有做声。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
“思想犯罪也算犯罪吗?”
“怎么不算!还有!不准问我话。”
“那我们都该被枪毙。”
“被枪毙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别人。”
“知道网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喷子吗?”
“你他妈的还问?”
“因为好好说话的人没人注意。”
“别扯东扯西!”
谢地只好又沉默了。
这次是警官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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