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现在成了一只白花猪,谢天是黑斑猪,谢地是黄毛猪。我们的处境并无太大差别,但我们的心境肯定有很大差别。
既然有时候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猪的差别还要大,那么我们仨猪理解起来就要简单多了。
首先我们应该说说自己已经被圈养了多久了。由于我们是猪,对时间的概念很不清楚,但就算是人,被没日没夜地圈养起来,也一定会失去时间意识。
因此我们只好说说自己有多大,这可以便于你明白我们已经被圈养了多久。
从我说起吧,我身长近两米,毛发挺拔但很稀疏,四条腿加肥白的大肚子一共一米多高。
我的腿毛很软,白白的,像是牙刷。小尾巴白里带点粉,耳朵也是这种颜色。我的耳朵巨大,可以耷拉下来把眼睛遮住,这样一来,耳塞和眼罩都齐全了。
我的鼻子不长,因为我很爱吃东西,鼻子长了抵住饭槽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我的眼睛乌黑亮丽,看起来炯炯有神,最后你若问我是公是母,我只能告诉你,这可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情。
谢天是黑斑猪,猪如其名,他浑身漆黑,到了夏天就黑得发亮,尾巴也是黑的,蹄子也是黑的,他的肉割下来不用腊。他的毛发也很挺拔,像一颗颗倒长的钉子。他的耳朵很小,这是因为他喜欢听人类交谈,若耳朵大了,一直挺立着难免有些劳累。小小巧巧的,有点像狐狸的耳朵。
他的鼻子很长,因为他不爱吃,他总想着长一身腱子肉,好像有一天能够一口气冲出去似的。因此他身材稍微消瘦,体长一米八,四根健壮的猪柱子加上肌肉轮廓鲜明的肚腩,有一米二高,表情总是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安顺的好猪。
若是猪办有健美大赛,我相信主人一定会带他去夺冠,可是猪只办有肥美大赛。所以每年主人只会带我去参加。
最后一只猪是谢地,他是一头黄毛猪,他不仅是周身的毛都发黄,与众不同的是,他的额头上还长了一撮黄毛。这撮黄毛拉下来遮住了他忧郁的眼神。
他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诗猪的气质,可我们觉得他一种猪屎的气质。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周身的颜色就像染满了猪屎,是屎黄色的。
他的毛发又多又密,毛发上半截是黄色的,下半截是青色的,感觉像是营养不良。可他却也很壮硕,虽然有些肥大,但并不笨重。身长也有两米,身高有一米二。
他的五官很普通,可见既能吃、也能听,还能睡。就是不愿意看。他的尾巴光秃秃的,粉嫩粉嫩的很是争巧。他平日里就让那撮黄毛遮住眼睛。这样谁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是在看你还是看他。
接下来该说说我们的住处。我们仨猪并不住同一个地方,我住在边疆,谢天住在农村,谢地住在城市。
但我们同在猪圈,并且在同一个城市。这个城市恰好在边疆、恰好有城市、恰好有农村。
我们本不相识,但现在却相见恨晚。
现在该说说我们的工作,和日常收入。什么?你以为猪就不用工作了?所谓工作就是一天要吃掉多少东西,长多少肉。这是有所规定的。你不能什么都不吃,什么肉也不长。所谓收入就是赢得主人的好感与尊重。希望主人有一天能够给你换个更干净豪华的猪圈,给你做些更好吃的猪食。
当然我是想再换几本书看看,能够出去走一走,不过这都是顶级成功的猪士才有的待遇,我这样打打普工,是享受不到了。
听闻有个县城里的猪,连续三年蝉联肥美冠军,生下的猪崽也个个肥美如自己。他的收入是每天主人给他弄进口饲料,猪圈设为露天的、而且十分宽敞。能够在里面跑上好一阵子。猪槽和便槽是大理石的,还有一个泡澡专用的大理石槽。有时候主人还亲自给它冲澡,同时给他看《猪的养成》一类的书。
当然想要成为这样的成功猪士,一点不比人想要成为亿万富翁简单。
就拿工作说吧,有些人是给工作熬死的。有些猪也是给工作撑死的。不同的基因注定了猪能够吃多大。不同的背景注定了人能够多成功。但只要你不信玄,也是可以拼命的。
前些日子我就拼命了,狠命地吃,直吃得把我上吐下泻、害了厌食症。偷鸡不成蚀把米,反瘦了几斤。主人花了看病钱,对我很是不满意了。
谢天就不从工作下手,他总是去偷听主人的对话。所谓想走捷径。他听见主人最近有伤心事,于是等主人来喂食时就总哼哼地作哭状。食欲也不振。听闻主人开心,就又跑又跳,哼哼作笑状,食欲大开。积极地配合主人。
奈何他的脑子还是不够聪明,主人伤心时,本来就心情烦闷,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自然引来主人一顿鞭打出出气。主人开心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开心事,压根没有注意他是否也替他开心。
谢地冲我们俩笑了笑,就说:“你们的方法都太笨了。猪嘛就该自然一点。”
谢地平日里躺在猪圈一动不动,一撮毛遮住双眼好像是死了。这时主人就拿把剪子进来要剪他头上的黄毛。这时谢地就惊得跳起来,在猪圈里四处乱跑。
主人拿着剪子在猪圈里四处追,不料地上有屎,踩上去一滑,摔了一跤。此后主人再要进去就得将猪圈打扫得干干净净。
主人看见谢地总是病殃殃的样子,就去请了医生。医生看了就说,这猪生性内向,没得治。主人不信,拿来一本书,正是成功猪士看的那本《猪的养成》。于是谢地心情好了些,也凑过去听。
后来谢地生了猪崽,主人就将猪圈给弄大了。还特地在他身孕期间弄了营养餐,实在是好吃极了……
听到这,我和谢天都红了眼。合着,什么都不干,装忧郁也能成功?不过一会我们就都释怀了。毕竟再过一会,我们都要进屠宰场了。
我们相识是在一辆绿皮卡车上,这时我们已经垂年老矣,被装在一起送去屠宰。上面装着我们仨,铁笼子里没有别的猪,很是宽敞。于是我们争先恐后地拉起屎来。
“搞了半天还是得遇上对的主人。”我叹了口气,睡在大便上。
猪在死前一定要埋汰一下人,这是习惯。往往要把没有遇上好的主人的气,全部撒在屠宰师身上。那哭诉声往往,响彻云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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