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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也有人爱我,可是他们都消失了。”

太后的眼泪在眼中打转,眼前的世界的世界一片模糊。“父王和母后自杀了,母后本想让我也自裁,她说秦国一旦打进来,贞洁便不保。我想死,可是我不敢,实在太疼了。”

门外院子中的枯树被北风压倒,一些枯叶被卷进来,落在太后面前。

“太后日后怎么办?”燕昭绾问。

“在宫中数着日子,早日和他们团聚。”太后放下衣服,盯着燕昭绾的眼睛,“昭儿,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大王不会同意,但只要你和他说,他便会答应。”

“太后请说。”

“我死之后,就当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不配和先王合葬,请将我和阿冉还有相国葬在一起吧。”

更多的眼泪滑下,太后的声音在燕昭绾听来无比哀伤。

燕昭绾叹了口气,将一方折叠齐整的帕子从荷包中掏出,推到太后面前,“太后最近忧思过度,辗转难眠,服下此药,再也不会失眠。”

太后接下她的药,手指微微颤抖,“多谢,从此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房中气氛沉闷,燕昭绾本想告辞,太后突然对她说:“墨白很危险,不要低估仇恨,替我好好照顾他。”

燕昭绾知太后所说的他是谁,怀着好奇,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也是太后儿子,太后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他吗?”

太后起身往梳妆台走去,默默地照着铜镜梳着长发,许久才回答他。

“那个孩子,被秦王赶到赵国,回来之后,眼神可怕得像个陌生人。秦王,不让他当我的儿子。天下之主,不能有任何软肋。”

燕昭绾心头一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默默离开了甘泉宫。

沉重的宫门关上了,留太后独自一个人面对她的命运。

次日,传来太后在梦中离世的消息。燕昭绾按照太后的意愿,将太后的衣冠冢与先王合葬,另外将三人尸首秘密发葬回到了洛阳,葬在了一处。

而明政一直都十分不满,压制着怒气问燕昭绾:“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父王为了大秦,没有任何错,反而是相国与太后,谋害先王,通敌卖国,这是我最恨的地方,将他们挫骨扬灰都不够!相国死了,太后就得好好活着,每日受着煎熬,太便宜她了!”

燕昭绾瞧他气得浑身发抖,将手放在他背后,像安抚着小动物一般安慰着他。

若非心里在意,怎么会生气呢?明政一向记仇,对于太后的感情,始终是复杂的。

他恨母亲从不关心他,他恨母亲和别的男人有私情,他恨母亲甚至想推翻他的一切。但燕昭绾明白,明政最恨的,是自己。那个羞耻的出身,一想到便是锥心之痛,如相国所言,骨子里流着的便是强盗的血。

思索了一番,燕昭绾才缓缓在他耳畔说道:“万事都有因果,太后与相国之因,来于先王;墨白之因,也是先王的果。怨恨太多,会积重难返的,化解怨恨,才能亡羊补牢,不生出更大的恶果。该放下的,就放下。”

虽然没明白,明政还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明政累了,不想再去理会已经过去的事。将头靠在燕昭绾腿上,明政看起了书,在燕昭绾身上淡雅的气息中,明政格外安心。

发丝在燕昭绾的指尖滑过,明政突然感到头皮一丝刺痛,气得他连忙转头一看,果然是她拔下了他的头发。正想埋怨她时,燕昭绾却先开口了,将一根白发展示到他眼前,“每日忙碌不已,都生华发了。”

明政不由分说地抢过那根白发,又转了过去,背对着她说:“不准拔我头发,疼死了。”

“天天睡得晚把政事排那么满,床上和地上都掉了一大堆头发,哪天别秃了。”

明政得意地笑了起来,“要是以后我真秃了,变丑变老了,就算嫌弃,你不还是得照顾我这糟老头子?”

“我是这个意思?”燕昭绾无奈地敲了敲他的额头,说道:“你呀,得注意休息,压力大也别把身子累垮了。不然是有打天下的命,却没享江山的福。”

“我身体好着呢,倒是你,不是发热就是风寒。”明政满不在乎地说。

听到此话,她被他气得咳嗽了两声,“谁一直淋暴雨,在地上躺在这么久不生病的?那次不是因为你!”

燕昭绾捏了一把明政的脸,手被明政转了个身打开,瞪着眼望着她。

她的手又摸上了明政的脸,燕昭绾半开玩笑地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比你大一点点,说不定我比你走得早,到时候你得学会照顾自己。”

明政当了真,嘴角一撇不服气地说:“胡说什么,大业未成,我们一定要活得很久才行。”

“老而不死,是为贼。”

“骂谁老贼呢?”

跪坐在地的腿上依旧枕着明政的头,燕昭绾绷不住笑意,在他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当然是你。”

“我就要当这个老贼,一直赖着你,甩都甩不掉。”明政顺势搂住了她,双臂在他的腰上绕了一圈,突然大笑起来,“哪有像我们这样的,还年轻着,却老说老头子的事,抢着当老贼!老头子嘛,总有糟老头子的过法。”

老头子的过法,大概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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