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反复无常,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暴雨如注。
郭瀚宇刚坐进驾驶室手还停在门上雨就下下来了他赶紧关门,哗哗的雨声透过隔音效果并不算好的玻璃传进来,盖过了车里的新闻声。
郭瀚宇手指敲着方向盘等了好几秒前档玻璃仍毫无变化水流不断冲刷,模糊了整个视野,他啧了一声歪头看了看方向盘后背的手柄上上下下地调节。
这时一道黑影从车头闪过,副驾驶的门被迅速拉开钟念带着一身水汽蹿上来嘴里不停应声:
“好的好的,我先回律所再去出租房是的已经通知辖区联了”
他穿着衬衣西裤,发型毁了,肩膀被雨淋得半湿公文包倒是完好地夹在腋下,没怎么沾到雨水。
“是是李老师,那个下午我要休半天假好好没问题好的”
钟念用手扒拉着塌掉的头发转头冲郭瀚宇使了个眼色,郭瀚宇撇着嘴准备启动车子,右手摸了摸,又低头研究了半天,才放下手刹。
雨刮已经开到了最大档,但雨势太强,像用高压水枪冲刷着前档玻璃,郭瀚宇打着双闪慢慢汇入主干道,前方堵得一塌糊涂。
钟念终于打完了电话,他朝前面望了一眼,指挥郭瀚宇:
“挤到最右边,等会儿下辅道。”
郭瀚宇瞟了眼右后视镜,冷冷道:
“现在堵得跟停车场一样,怎么挤?”
钟念瞥着他,啧道:“新手就是菜,这右边道还有一个车身的空档,你把头别过去不就行了吗!”
郭瀚宇冷笑:“也是,你这小破车不怕剐蹭,能开这么野。”
说完,他嫌弃地扫视着车内装饰,吐槽停不下来:
“雨刮不是自动感应的,手刹还真得上手,前大灯也要手动调节你以前那车不是挺好吗,什么时候换的这破烂?”
钟念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回答:
“我才进律所,开那车太扎眼,丢给我姐了,这是雨神给我的毕业礼物,我觉得很好,只差了一个功能。”
郭瀚宇疑惑:“什么功能?”
钟念嘴角一勾:“一键弹出功能。你再逼逼,座椅自动把你弹出去,一个搭车的还这么多话!”
郭瀚宇不服气:“我只是搭车吗?不还给你当司机了嘛!”
“司机不需要这么多话!”
钟念打开公文包,余光一瞥,赶紧指挥:
“快,右边动了!”
郭瀚宇硬着头皮变道,手臂都有些僵硬,钟念笑着拍拍他肩膀,鼓励道:
“恭喜你迈出了适应首都高峰车流的第一步,胆子再放大点,我需要半小时内回律所,加油!”
说完,钟念打开顶灯,埋头看起了资料。
郭瀚宇驾照拿了一年多,没摸过几次车,大雨天加大堵车,他开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直到进入辅道,雨势减小后,他才有精力去看钟念。
“你现在怎么忙成这样了?你姐也不帮你说两句?”
钟念嘴里叼着笔帽,手下的写写画画没停,
“算了吧,我姐巴不得我把什么跑腿的杂活都干了,年轻人锻炼越多成长越快,这是她原话。她一天跟我老板打得火热,哪管我这个弟弟的死活!”
郭瀚宇感慨地摇了摇头,
“你姐已经够了,也不找个中和一下,居然看上更的男律师,以后家里清净不了。”
“她搞不定,说养我已经养得心力交瘁了,必须找个比她更强的,才能真正放松。”
钟念说着抬起头,朝路边一指,
“前面就到了,你是等我还是”
钟念跟郭瀚宇对视了一眼,朝他挥了挥手,
“算了别等了,开车去高铁站接小雅吧,今儿我就不用车了,你们俩有车方便点。”
郭瀚宇眼睛一亮,浮出笑容,“那真谢了!”
暴雨后的天气格外闷,钟念就从路边走进大厦,短短两三分钟,又出了一身汗,他进电梯时看了眼时间,给江传雨打了个电话。
“雨神,典礼是下午3点开始吧?”
“嗯。”
江传雨那边的声音很安静,像是在教室里,他柔声问钟念:
“你在家还是在律所?”
“现在刚到律所,等会儿还要去看一下那个未婚妈妈,然后才能过来。哦对了,我把车给郭瀚宇了,今天小雅到了,要在这边玩两周。”
钟念语速本就不慢,进律所后语速更快了,江传雨仔细听着,直到话筒那边传来一声叮,他才出声打断钟念的絮叨,
“你先办你的事,我这边不着急,记得吃午饭,天气闷热,要多喝水。”
“好。”
钟念走在安静的过道里,对着话筒轻声笑:
“你的发言稿背好没,不要紧张哦!我待会儿找同事借个单反来给你拍照。”
带点戏谑的笑声钻进江传雨耳朵里,让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现在好像有点紧张,不过看到你就应该没事了。”
钟念嘿嘿笑着,跟他又腻歪了几句,在进律所前挂断了电话。
江传雨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传雨,下午你是第三个上台,在刘院长和许主任后面。”
江传雨抬眸,对着来找他同学点了点头。
那同学瞥见江传雨的笑容,又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了然地笑了,
“跟你在打电话?你俩真是多年如一日的恩爱啊!唉你俩结婚没啊?怎么没听说你请客什么的?”
“还没呢。”
江传雨垂下手,客气地笑着,“我还没毕业,他进律所又忙,一直没什么时间。”
“嗨,扯个证办个婚宴要不了什么时间,你们俩不结婚真的很难给群众交代哦!”
同学打趣完,转身忙别的去了。
江传雨抬手准备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屏幕随着动作亮起来,他的眼神在屏保上停留了一秒,拇指微微一动,像是在抚摸照片里某人的脸。
那是几月前的一张自拍,江传雨正在书桌前看书,忽然听到钟念叫了一声,刚转过头,钟念就亲了上来,镜头正好抓拍到自己微讶的神情,和钟念偷亲成功的笑颜。
江传雨爱极了这张照片,破天荒地设为了待机桌面,他向来把钟念捂得紧,跟他再相熟的同学,也很少听到有关钟念的事,发现江传雨换屏保后,群里很是热议了一番,纷纷猜测是不是婚期将至了。
但江传雨还没跟钟念求婚,他的仪式感不允许他做出草率的决定,而换这张照片只是因为,他喜欢看到钟念亲自己,每次不论有多累,看一眼手机,回想下当时的甜蜜,就能满血复活了。
钟念比江传雨早一年毕业,毕业前就通过了司法考试,权衡之下没有考研,直接进入律所,从法律援助开始做起。
成了授薪律师的钟念每天西装革履,忙得脚不沾地,但回家后,还是江传雨那个又软又甜的小年糕。
四年法学狗,让钟念看尽了人间百态,他不再傻和白,甚至能从专业角度冷静分析某些社会影响深远的案子是否量刑适当。
但他依然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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