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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见殷绣这副表情,知道她肚子里又有了鬼心思,只觉得眼前一黑,却又无可奈何。她心下已经有了猜想,若当真如此,小姐能在殷府放肆玩耍的时日也十分有限了,就由着她也好。

殷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又转向翠儿,笑嘻嘻的说,“翠儿姐姐,你先去坐着吃会儿茶,我这就进屋去换衣服。”翠儿点点头,刚一转身,只听背后一阵窸窣作响,再转过头来一看,殷绣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殷老爷正走在柳树夹荫的小道上,远远的看到一排粉墙,朱漆大门外溜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心下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掏出帕子揩了揩头上的汗,嘴上挂着殷勤的笑容,对身旁的辛公子道,“此处便是小女所居的独院,女儿家不方便会客,还请世子爷莫要怪罪。”辛公子不疾不徐的回了一句,“殷老爷家教严明,本应如此,又何来怪罪之说。”殷老爷听罢便笑了,不由得眯起眼睛远远的觑向门外的小人儿,只觉得心虚得紧。

辛公子今日一身玄青色的衣袍,面容似是比花朝节上更加消瘦了,举手投足间气势威严又不失儒雅,只有偶然出神时,眼底才泄露出一抹浓重的哀愁来。殷老爷心下狐疑,却也不便多问,只陪着徐徐向前走去。

两人一时无话。走到那花团锦簇的朱漆大门外,忽然看到一团小小的东西从门边冲了出来,殷老爷还来不及挥手阻拦,常护卫已经抽出长刀,挡在了辛公子面前。

“哗!”常护卫对上的不是利刃刀戟,而是一盆子凉水。

他下意识的紧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伸出的右臂和肚皮上霎时一阵凉意。再睁开眼时,长刀的刀柄正往下滴着水珠。他立刻转头去看辛公子,幸好他本人体格壮硕,辛公子挡在他身后,没有沾到多少水,只是右边的袖子上沾湿了一点。

“绣儿,不得无礼!”殷老爷已经涨红了脸,小声斥了一句。

殷绣两手端着空空的水盆,定定站在那里,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立刻换上一副羞赧的模样,低下了头。方才她在院子里听到父亲的声音,原本只想躲在门口,趁父亲经过时泼他一身的水,不曾想父亲身边还有一位生客。

她当下立刻认出了常护卫,那么,跟在他身后的人应该就是殷绣低着头,偷偷用眼睛余光瞄着眼前的人,只见他身姿修长,玉树一般立在那里,袖子上沾了些水花,却看不到脸。

“绣儿,还不快向辛公子道歉。”殷老爷又擦了把汗,小声说道。

殷绣行了一礼,娓娓说道,“小女子殷绣见过辛公子,今日一时兴起效仿古人,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说罢只垂着头站在那里,对方却许久没有作答,殷绣耐心的候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又想起上次在殷府门外,他就在马车里,却不肯下车来与她见面。如今她这样柔声软语的道歉,他却一言不发,这人是呆子还是傻子?

正暗自腹诽,才听辛公子轻轻说道,“效仿古人?”声音低低的,有些暗哑,隐隐透出无尽的疲惫来,殷绣只觉得心中莫名的一跳。

“正是,”她又行了一礼,这才仰起头来,露出一个不失端庄的微笑来。只是眼前这人的面孔,让她的眸子霎时闪动了一下,但她立刻恢复了常态,只慢慢说道,“绣儿在古书上读到,西域有一种泼寒胡戏,人们击鼓唱歌,互相泼水,祈求祛病祛灾,如今虽是夏日,倒不妨学着玩耍一回,既能清凉解暑,也能为殷府”说着她眼珠一转,又加上一句,“能为殷府,也能为辛公子祈祝安康。”

一番话如此妥帖,殷老爷脸上的神色也从容起来,甚至有几分骄傲,摸着胡须,暗自往后退了两步。

辛公子怔愣了片刻,莲瓣一般瘦削尖俏的下颌微微一动,唇角轻轻扬了一下,轻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与其说是欣喜与赞许,更多的是苦涩和自嘲。

殷绣不解其意,目光不由得在他眉眼间停留了片刻,两人四目相对,辛公子立刻仓促的侧过脸去,殷绣也觉察出自己的唐突,又垂下了头,低声向殷老爷告退,转身回院子里去了。

刚走进里屋,殷绣又一把抓住雪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快去告诉正门外的门子……”雪酥听罢赶紧应了,转头就跑了出去。

青梅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裙过来,“你也该玩够了吧,换好衣服,要传膳了。”殷绣换好衣服,又喝了几口热茶,雪酥就兴冲冲的跑回来了。殷绣一下子从圈椅上跳下来,岌岌问她,“打听到了吗?”

雪酥眼中像是闪着星光,拼命点头,“打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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