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刘戎不明所以,满脸赤红的看着殷绣。还能感觉到数十个学生艳羡,嫉妒,疑惑,不甘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令他举足无措。
殷绣嫣然一笑,今日她一身鸭卵青色的杂裾垂髯裙,头上是一朵颜色相近的堆纱宫花,令有一双碧玺耳坠子,在燥热的氛围中,如同一弯美好的新月。
“今日似乎有雨,我给你送把伞来,这就走了。”她看着刘戎,目光温存。被穆志勇拉拽留下的淤青此时还在他的脖颈上,殷绣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为刘戎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衣襟。
刘戎背后熙熙攘攘的议论声霎时变成了一片尖叫,红潮自他的脸颊蔓延到了耳根,他把头埋得更低了些,默默接下青梅递过来的纸伞,便不再说话。
“那我去了。”殷绣又说,刘戎只支吾了一声表示道别,殷绣与青梅等人又向夫子客套了几句,便转身回去了。
这时天上已经有闷雷滚动,刘戎紧紧攥着手中的雨伞,心中满是疑惑。堂姐明明知道有小厮在外面候着,根本不需要他自己撑伞,为何要特意送伞来给他?就算他需要伞,也可以找哪个小厮捎过来即可,又何须亲自走一趟?
“走吧,回去上课。”夫子沉声呵道。刘戎赶忙垂头应着,不再多想,只跟在后面回到正堂里坐下。说来倒也奇怪,这一整天,竟并没有同学来找他的麻烦,就连穆志勇等三人也像是在商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心思来捉弄他。
还有几个同学过来问他今天来探望的人究竟是谁,言语态度也十分恭敬,刘戎如实回答,这些人又啧啧赞叹了一回,又几个学生聚在一处说了些旁的话,自刘戎到章华书院入学以来,似乎这还是第一次,能与其他同学这样轻松愉快的对话。
窗外风雨大作,潮湿的雨水从门外吹进来,坐在后排座位的学生衣襟都被沾湿了,还有人桌案上的草笺被狂风吹落,好不狼狈。到了散学的时辰,天上也没有丝毫放晴的迹象,反而雨越下越大。
各家的伴读小厮都在门外候着,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出了门,很快,正堂里就只剩下刘戎一个人。曾有一次散学的时候,刘戎因有急事赶着回去,半路却被穆志勇拦住了,他的小厮还跟穆家的人打了一架,从那之后,刘戎便每日留在教室里温书,只等到所有的学生都走开,才会起身回去。
“哥儿,这雨下得紧,快些走吧!”他的小厮阿彰站在门口喊他。阿彰是跟着他从刘府一起过来的,一向是个聪明能干的,时常要为刘戎打抱不平,倒是刘戎每次都拦着他。
刘戎转身正欲出门,却发现还有一个学生没有走。只是这人一直静静的坐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若不是刘戎目光敏锐,几乎不会察觉,偌大而空寂的屋子里,还有他蜷缩在那里。
“容宝堂,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刘戎走过去,关切的问。
容宝堂正侧目看着窗外,乍然有人喊他,怔忪了半晌,一脸愕然,许久才回答道,“我,我等一会儿再走。”
同窗数载,记忆中他们似乎从未这样单独聊天过。刘戎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容宝堂生的十分肥胖,脸色却并不红润,反而比刘戎更多几分苍白,一双眼睛暗淡无神,或许是因为怕热,皮肤上总有一层细细的汗珠。同样是白色的麻布青衫,其他学生都喜欢让自家的丫鬟在上面加一些点缀或贵重玩意,唯独他一身肃静,袖口处似乎还有些磨破了,也没有更换。
见刘戎打量自己,容宝堂又重重的低下头,不自觉的两脚往回缩了一下。刘戎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鞋子。下雨天,各家下人都会为主子备着堂木屐和斗篷等物,容宝堂则是一双皂色的麻布棉鞋,沾了许多泥水,似乎是跟着主人徒步走过很多泥泞地方的。脚背紧张的弓起,如同两只受到惊吓的丧家之犬,在生人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刘戎想起阿彰曾说过,学堂中有人是殷府下人家的,家里穷困,孩子却是个勤苦上进的,所以厚着脸皮来求老爷,让自家的孩子在章华书院读书,殷老爷竟也应允了。平日里他很少与其他同学交谈,今日看来,传言所说的,大概就是容宝堂了。刘戎心中不免动容。
容宝堂又抬头看着他,神情恳切,近乎哀求,“你,你先回去吧,我等雨停了再走。”
眼看着天色又暗了下来,似乎还有一场大雨在后头,刘戎轻轻吸了口气,有些怯怯的邀请道,“不如,你与我一道回去吧,我的马车就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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