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那时他尚且没有此时这般毒辣的手段,虽每每恨得牙痒痒,亦当面斥责训诫了不下百次,更进一步的办法却是做不出来。反而那尤大不但不听劝阻,还要在背后直戳着麦培生的脊梁骨讥嘲一番,甚至当面动怒,险些一拳头向这位山长脸上砸过去。
久而久之,书院中窸窸窣窣的闲言碎语愈演愈烈,麦培生逐渐发现,无论何时何地,一旦他背转身去,身后就有下人们轻笑腹诽的声音。
兰公子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与此同时,章华书院里也新入了一批杂役。其中一个发色浅黄,言行乖觉的杂役因名字十分古怪,被徐山长改了名字。那人原本姓“韩”,徐渊鹿赐了一个单名“蝉”,便是之后的韩蝉。
若不是尤大之事太过棘手,令麦培生一时方寸大乱,他或许会冷静理智的婉言谢绝兰公子的援手,日后也就不会处处受到他的恐吓和胁迫。悔不当初,于事无补。
麦培生每日例行要将书院各处巡视一番,那日天朗气清,原本他心绪极好,走过斋堂前的游廊时却见尤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身下一泊已经干涸的污秽,手边一只摔破的酒坛子,定是又彻夜酗酒,在此处躺了一宿。
两个洒扫的杂役手里拿着扫帚簸箕等物,想要清理却无从下手,只用手捂着口鼻,露出滴溜溜两双眼珠子,与其说是在嘲笑尤大的丑态,更像是在讽刺麦培生这一副干瞪眼无可奈何的滑稽模样。
麦培生一时气血直冲头顶,恨声拂袖而去,果然他方才背转身去,身后轻嘲笑闹的声音又增了一倍。他快步回到斋堂里,一把将桌案上笔墨纸砚等物尽数扫到地方,那本他原先十分珍爱的典籍染了洒出来的墨汁,字迹已然无法辨认。麦培生又急又恨,只觉一口腥甜味道从喉咙底下翻涌上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麦山长,有礼有礼!”这便是麦培生初见的兰公子。一袭白衣,面上负着面具,身侧一把样式稀罕的长刀。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却周身萦绕着肃杀之气,似乎迈进屋子,这斋堂便骤然清冷下去,冰窖一般让人无法忍受。
第二日,尤大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亦是从这一日起,书院里再没有闲言碎语之声。无论何时,偌大的书院里,从仪门到正堂,从正堂到后院,从后院到水井周围的空地,从空地到斋堂,像是所有人都一夜之间吞服了毒药,变成了哑巴。甚至看到麦培生走近时,那些下人无不受了惊吓一般,垂首缩颈,连连后退,不敢与他对视。
兰公子极少在书院里现身,但每次都要将麦培生吓得魂不附体,几天心下惴惴无法安复。他自是揣测过此人的身世背景,却不敢动手调查,万一触怒了这杀人不见血的魔头,赔上一条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麦培生亦听闻殷绣找到了墨掌柜,三年前他将自己霸占的光珠中的五分之一带到墨氏的钱庄里换了现银,又以高价封他的口,之后殷绣找到了墨掌柜,他又花大价钱让墨掌柜嫁祸给崔元庆,想要引起殷府里内讧。至于后来墨掌柜败露,携家眷连夜逃走,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唯独没有料到,墨掌柜前脚出了城,后脚就被兰公子半路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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