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人在房中看书,桌前就是窗子,山中清风徐徐,鸟语幽幽,一片祥和寂静,他看得很入神。窗边挂着一幅画,画上的人有着一头浓绿的长发,像是孕育着无限生机,额间一朵白莲,另其神圣而诱惑,一双波澜如微风的眼,令人望之而痴迷,整幅画像是一个梦,却又清晰地无比真实。
房中无风,但那画却轻轻颤动着,像是画中人要出来似的。一个人缓缓走到画前,驻足,过了片刻……“这幅画是你画的?”
白玉人没回答。
那个人见白玉人没反应,不由得探过头去,好奇地去看白玉人在看什么书。
书的封面写着“风神碌”三个字。
白玉人看得忘我,正神思翻涌间,见一颗白亮亮的长着稀疏白发的大头凑了过来。
“张果老?你怎么还没走?”
白玉人面色不改,姿势不换,只是轻飘飘地将目光移到了张果老的大头上。
张果老闻言还在看书面的头,慢悠悠地抬起来看向白玉人,然后露齿一笑,露出了只剩一颗门牙的洁白牙齿,莫名的“娇憨”。
张国老站直身子,有些心虚地扭过了头,隔了一会儿,再偷偷转回来,便发现白玉人还在盯着他,那种目光,让人感觉十分有压力。
张果老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努力恢复仙人的气质。
“小道难得修得了仙缘,难道不希望本仙长留下吗?”
白玉人微微蹙了眉,正要开口说话,张果老连忙将目光移向他手中的书,像是知道白玉人会说什么似的。
“风神碌,曾经风靡道家的养缘书,里面记载着,如何结神缘,如何请到长风神,如何在风鸣中,收集神谕。”
白玉人正了正目光,一副谨听教诲的模样。
“结神缘,与神拥有相同的灵质,便可想办法拥有神明的本事。小道才结仙缘,就妄想着结神缘,虽说仙缘不过是请仙来,不比结神缘神通大,但小道可知,修行最忌心高于天,若是无法做到沉心如石,修为境便会止步不前。”
张果老的最后半句话,说到了白玉人的痛处,白玉人不再看张果老,他转头回来凝视着手中的书,良久,开口道:“仙长教训的是,某的修为境的确无法再上一层。但某看此书,并不是为了结神缘。某再心高气傲,也不会盲目自负。本事通天的大仙亦难有谁能修得神缘,何况某不过是一凡人道士。”
张果老微微摇了摇头,“老夫窥探过你的命轮,你的修为境上不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天意。”
白玉人合上书,不解地看向张果老。
张果老轻轻叹了口气,“你今生注定无法回归天庭,所以你绝不可能修得正果。”
白玉人眼中划过诧异,“仙长何故用回归二字?”
张果老脸上泛起莫测的笑意,“你的本体乃是一块玉人象,也就是玉面石,传说玉人象乃是仙界之石,所以无极门才会认为你的来头不简单,对你恭敬有加。认为你早晚有一天能飞升成仙。但事实上,玉人象不过是仙人的弃思所化。仙人若有烦心事相扰,他们只需将那烦心事抽离出来,随手一弃便是。你若是去过仙界便可看到,仙界堆满了这种碍事的石头,仙人做得久了,便越发矫情,即使是豆大的小事,他们也会扔个石头出来。”
白玉人有些茫然地垂下了头,破天荒头一遭,他开始怀疑自己。
张果老走到那副画前,“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你的玉面上呈着的,就是这幅画吧。看来,创造你本体的那位仙人,对这位,公子?很是厌烦。”
白玉人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一度以为,这个人是我的宿世因缘。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可笑。”
张果老看向画中仙,认真地神色很是威严,“你没错,就是因为他,你才会诞生,他的确是你的宿世因缘。”
白玉人似乎是没听进去,他看向窗外的山林幽幽,自嘲道:“既然如此,谁会愿意已被自己所弃的东西再回去。我的修行,还有何意义?”
张果老露出一抹狡猾的微笑,“按理说,你本应聚不得仙缘,但你将老夫请来了,有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寻到画中人,解了宿世因缘,你便可修得大罗境,获得新生,成为新灵,飞升成仙。”
白玉人惊讶不已:“新灵?”
张果老笑眯眯地点头:“没错,一旦你脱离这既定的命轮,成为新生灵,你便可不再受玉人象的前世所束。”
白玉人倏地笑了,“大仙为何如此想要留在人间?”
张果老闻言,脸一红,唯唯诺诺地退后了几步。
心下不由得气恼:这小道倒是心神清明。
“老夫既已被你请来看到这人世模样,便不能就这样撒手而去,置之不理。”
白玉人好奇:“在这里,某只能看到这青山如幕,不知仙长何时竟看到了人间诸相?”
张果老笑:“老夫是仙,仙人的眼睛,自然可通达万象。”
“既然如此,不知仙长可能看到无极门的未来?”
张果老小眼闪烁,支支吾吾半天不肯正面回答。
白玉人亦不强求,他看着手中的书道:“长冬要屠尽道门的原因,某也许已经知晓。”
白玉人抬头望向远山,目中划过苍茫。
“他要所有的祈祷之音尽数消亡,他想杀了长风神。嗣冬妖本质乃消亡之音,消亡之音掠过,生灵尽归消亡。所有死于这场天灾的生灵,若寻不到轮回道依附,便会被嗣冬妖同化,成为天灾之劫的孽障。”
张果老很是惊讶:“此事连老夫都不得知,你是如何知晓的?”
白玉人扬起手中的书:“此本风神碌本是一人类所有,是第一本风神碌。在此本之后,风神碌才现世,成为道门人人必看的一本书。”
张果老没想到,若有所思了起来。
“那个人意外在风鸣中听到了神谕,便造了这本书。可他绝没有想到,他结的神缘,将他推进了无底深渊,让他再也不得解脱。”
白玉人目光冷冽:“那个人,就是现在的嗣冬妖王,长冬。碌代表作为,有碌才有存在,这一本风神碌,将长风神对长冬的所作所为记载地清清楚楚。有了此书,长风神才渐渐慢慢凝聚成型,真正获得了存在。”
白玉人面色愈加沉冷:“但他获得存在时便已是堕落神,他为了创造天灾劫,将长冬一步一步逼近了万劫不复。”
张果老:“那你看此书是为了?”
白玉人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长冬并不是完全被长风神牵着鼻子走,他早已有所预料,这书中还写了如何对付已无实体,藏匿在风中,冷目嘲弄世人的长风神。”
张果老:“如何?”
白玉人冷冷浅笑不语。
张果老没有执着,他微微蹙眉,换了个问题:“你要对付长风神?”
白玉人摇头,“某做不到,但有人能做到。”
张果老正襟危坐地在白玉人旁边坐下,“此书你是如何得到的?”
白玉人侧过脸去,似乎有些愧疚。
“冬芙失了妖形后,留下了这本书。”
张果老有些意外,但随即了然:“难怪,嗣冬妖怎会有妹妹。冬芙,应是风神碌中的式神灵所化吧。长冬作为风神碌的主人,自然也是式神灵的主人。”
傍晚就要结束,妖界村中,小蝶在村口张望了许久,薛曲说要去看看父母,但天都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
倏地一阵风起,小蝶的长发被吹地纷纷扬扬,她随即抬手去拢纷乱地头发,却在指间感受到了另外的东西。她轻轻用指夹住它,放到眼前看时,发现是白色的发带,发带很长,小蝶随着发带慢慢仰起头,便看到了发带的主人正坐在村门上,看着她笑。
那个人坐地很高,长袍与发带随风摇摇摆摆,让人感觉他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
“堕落神!”
小蝶猛地退后。
那人闻言有些愣神,随后好奇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小蝶冷哼:“与你无关。你为何会来这里?你要做什么?”
坐在高高的村门上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他,我是长冬。你信奉了我十多年,竟还认不出我来。”
小蝶闻言有些恼怒地蹙紧了眉头:“我信奉的不是你,我信奉的是……”
小蝶突然无法再说下去。
“是谁?长风神?在极暮镇一直看着你的,只有我。”
小蝶泄气了般垂下了头,“你来此作甚。”
长冬望了望妖界村,远处村子里,妖碌书中的嗣冬妖正在和其他的妖怪们一起修炼妖力,看起来很认真,很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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