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良等人到招商钱庄查看郑酥儿生前存下的财物个个惊讶:单银票便有十六万七千四百两。六样古董价值不菲,总价少说二十万两。第一遗产继承人王清清登时成了第一犯案嫌疑人。遂立时回到弄月阁。
老鸨子忙打发人喊清清过来。清清立在门口悄然觑了屋中众人一眼。待看见孙溧锦衣大氅坐在当中,霎时惊喜转瞬平息,翩然行礼。裘良咳嗽两声。那文吏出来让她细述自己前日晚上至昨日早晨都在何处做何事、可有人作证。清清察觉自己被当作了嫌犯眼中明晃晃闪过惊惧,又转瞬化作底气十足,嘴角竟噙了一丝笑意。
薛蟠既知道裘良与文吏皆审问高手便想着无须大伙儿全都留在此处耗着。乃移步出门让一个小丫头领自己去清清的屋子。
屋子就在郑酥儿的旁边却连三成大小也无。屋中陈设极简不过窄炕、桌椅、矮柜、梳妆台罢了。薛蟠略看几眼,忽见一物有些突兀。清清那个一尺见方小得可怜的梳妆台上,竟搁着一只石雕罗汉。此物若搁在隔壁的多宝格上倒是显得略小,放在此处便颇为不便。且与隔壁那佛像差不多大。
因身边还跟着弄月阁的人薛蟠又不知此楼深浅,遂假意将屋中每处皆细看,慢慢才看到罗汉像。薛蟠在少林寺时曾跟师叔学了一阵子石雕。虽没有当雕刻师傅的本事雕工还能看出些门道。显见与隔壁的佛像乃一人所制。且他昨日便已看出,隔壁那佛像腹有机关是可以打开的。当时裘良、老鸨子皆在身边薛蟠不想暴露太多技能便没吭声。本欲烦请张子非晚上来一趟偏昨晚已十分辛苦她了遂没好意思。乃将石雕罗汉放回拜了拜再看别处。一圈下来没有别的异样,他便向引路的小丫鬟合十道谢。
回到审问处,见裘良竟气乐了。“这些话你自己信么?”再看清清已跪在屋中,老鸨子也吓得脸儿白生生的。
薛蟠悄悄溜进去拉了一把贾琏,低声问道:“如何?”
贾琏亦低声道:“我今儿可算长见识了。这丫头小小年纪好刁滑的嘴。裘大哥问得她连个缝儿都找不出来,她愣是有法子搪塞。扯谎已是显见扯得不着边际了。”
“你这是佩服她还是佩服裘大人。”
贾琏道:“都佩服。我看裘大哥分明是想逗她玩儿,看她还能扯出什么来。”他瞥了薛蟠一眼,“脸皮之硬与你不相上下。”
薛蟠嘴角抽了抽:“贫僧是脸皮厚不是硬谢谢。”
乃抬目去看清清。她竟眼角一挑,扭了扭脖子:“横竖我说的都是实话,大人不信我也没法子。”
文吏道:“郑酥儿半夜新来了客人,你连高矮胖瘦都没看清楚,当我们大人是傻子?”
“不是说了我睡得迷瞪么?你没睡迷瞪过?”
薛蟠一拍大腿,心知此女定然有后台,且后台身份颇高。想来怕是等不得回去找张子非了。乃拉了个捕快耳语:“兄弟,帮个忙,咱们俩一起去出恭。”
那捕快是个机灵的,忙说:“哎呀我有点肚子疼。他们茅房在哪儿?”
薛蟠赶在弄月阁的人之前说:“贫僧领你去,贫僧认得。”
二人便大摇大摆出去。到了茅房,薛蟠跟捕快借身上的衣帽。捕快爽利换给他。薛蟠侧耳听茅房外无人,便贴上胡子溜了出去。这两日官差来得多且四处查看,没人拦阻他。薛蟠正大光明进了郑酥儿的屋子,命弄月阁的人守在外头,自己直奔多宝格上的小佛像。
此类机关不算复杂,本是寻常石匠常替客人雕的。薛蟠将佛像倒置轻松旋开莲花台,腹中果然是空的,一眼可见里头有个东西。乃小心取出。这会子时近中午,日光明亮。清晰可见那东西是个铜牌,雕了两条鱼。翻过来,另一面有八个字:锦衣卫百户孙小娥。
阿弥陀佛!正六品,跟裘良平起平坐。
难怪清清敢在大老爷跟前趾高气昂。
将此牌放了回去,薛蟠出门又到隔壁清清的屋子转悠。亦旋开罗汉脚下的祥云,倒出另一面铜牌。锦衣卫小旗王四丫。合着这孩子还是最新的新丁。
薛蟠赶忙回到茅厕,与那位捕快兄弟将衣服换回来,二人一同回去。
不一会子便见裘良没了闲心。“你不招,自有法子让你招。本官且看看你有多硬的嘴。”乃喝令,“带回去!”又命老鸨子也一道去,说不得回头有话问她。
老鸨子在旁娇声喊道:“不与奴家相干……奴家什么也不知道……”两个捕头上前抓住清清便捆。清清倒傲气的很,蔑然送了裘良一个大白眼。
回到五城兵马司衙门,只见门口拴着十几匹高头大马。门子急忙迎上来向裘良嘀咕了几句。裘良神色一变,向身后众人道:“来了贵人。”乃快步而入。
进了大堂,只见一人端坐吃茶,赫然竟是这会子应当在辽东的假卫若兰。裘良抢先上前弯腰行礼,孙溧紧跟着。“参见三爷。”贾琏不明所以,也跟在后头行礼。
薛蟠合十垂目道:“卫施主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贫僧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假卫若兰微笑道:“我本姓司徒,单名一个暄字。”
薛蟠叹气:“猜到了。难得糊涂不好么?何苦说出来。”
司徒暄也叹道:“已没法子糊涂了。”他指了指阶前跪着的老鸨子与清清。“郑酥儿是我老子的姘头,尽人皆知、皆装不知。”薛蟠倒吸了口冷气。再看看神色大变的孙溧,心中已转过数十个念头。
原来司徒暄是回来押运粮草的。才刚进城门便听说他老子的相好死了,特赶来打探。众人先转入书房,裘良细说经过。薛蟠看着这两位一本正经的脸和旁边贾琏孙溧那两张诚惶诚恐的脸,无端就想惹事。遂悄然下堂,闪到隔壁耳房写了封信。又招贾琏的心腹昭儿过来,让他帮忙送去梨香院交给张子非。昭儿接信而去。回到书房,裘良还没说完。
既然三爷来了,整个五城兵马司皆不可再惫懒拖沓。胡乱扒拉了几口午饭,裘良亲自领着几个心腹将各色刑具摆了一地。为着不碍司徒暄的眼,审问在隔壁。裘良居中,客座上司徒暄薛蟠贾琏孙溧依序而坐。薛蟠并非官身也没有功名、本当居末,司徒暄直拉了他坐在自己下首。
清清面上可算焦急了几分。薛蟠诵了声佛,先道:“王施主,贫僧已明白了。你小小年纪不识轻重,以为人家给你几个钱就会罩着你,以为雇主的分量就是自己的分量。殊不知你便是人家随时可丢的小蝼蚁。”清清神色大变。
司徒暄问道:“师父,有人笼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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