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许久,已经到了子时,更夫敲击更鼓的声音传来,一声又一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火烛”二字在夏夜的风里散开,已经听不清楚。
突然听到窗户有稀稀索索的响动,极轻。
斐孤辰屏了呼吸仔细聆听,那人内力深厚,在他之上,呼吸声几乎让人无法查觉。
莫非
一个念头在心里浮现,心口忍不住扑通直跳。
“父亲?”他压抑住自己心里的雀跃,平静地问。
人已经从窗子翻进了屋内,坐在他的床边。
月色下,那人的面容模糊,只能看到和他一样清晰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子。
斐孤辰坐起来看着他,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多年未见了,父亲看身形和轮廓竟然一点都没有老,也不知道灯下是什么模样。
斐孤辰心如擂鼓,却说不出话来。
斐冷邪亦没有言语,却知道他所想似的,起身点了灯。
他单手举着灯,寂寂地看着他。
斐孤辰嘴唇翕动,看着这个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又讷讷地低声道:“父亲。”
心有千言,幼年时最希望见到的人就坐在自己床前,斐孤辰却像被人锁了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傻了么。”斐冷邪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面上却不动声色,空着的那只手托住斐孤辰下巴,把灯凑过来细细打量。
斐孤辰身上似乎没有屈曼殊的影子,偏阴柔的狭长邪媚的眉眼,英气十足的高耸的鼻梁,过份尖窄的下巴与冷漠的薄唇,全是同他斐冷邪一模一样的。
细想来,二人竟然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不见了。斐冷邪虽逍遥淡漠,骨子里却是个深情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些年对扁鹤这般执着,他听说斐孤辰来了上京,人也从陌南不辞辛苦,一路跟了来。
真的骨肉相见,他却和斐孤辰一样,千言万语都藏在肚子里,并说不出什么来。
灯下端详了斐孤辰一会儿,斐冷邪突然吹了口气,把灯又灭了。
“睡吧。”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起身就要飞出窗子。
天下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戒备森严的皇宫也能来去自如。
“父亲。”斐孤辰又是一声,伸手扯住了斐冷邪的袖子。
任斐冷邪再聪明,也难从这两个字里读出千言万语来。
他只竭力克制了情绪淡淡道:“忙完这阵子,留在凤国吧。”
斐孤辰头一次露出孩子似的笑脸。
“好。”他璨然一笑。
骨肉连心,斐冷邪的心都跟着酸楚了一下。
斐孤辰笑着放开了手,看着斐冷邪就这么飞出了窗子。
他回味着指尖布料的触感,意外的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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