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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陛下走远了。”

容璟每至一处,总是前呼后拥,无论来去,他一行人离去后,连带着承庆殿整个都冷清下来,外头扫洒的宫人埋头扫洒,树上的老鸹也只偶尔叫两声,一下子便静下来。

絮絮抱着膝,左手指扣着右手指,搅个不停,眼神却很是迷离,总也没什么生气般的。

翠屏绞干了热手巾递上去要给絮絮擦脸,絮絮也任由她侍弄。

“娘娘,陛下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奴婢去叫人传些粥点上来可好?”她小心翼翼的问,顺势轻轻扯了扯絮絮批着的被帛。

想是昨晚受了刺激,絮絮整个人敏感脆弱得很,便是翠屏这样小心的触碰也经不得,她整个人恍若一只受惊的兔子,忙不迭地朝里躲去。

这一躲,便露出手腕上暧昧的青紫红痕。

絮絮看着自个儿手腕上的印记,握了握拳,悄没声息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如此便遮盖住了。

“翠屏,我要那个。”她抬眸,目光沉着镇定,轻轻拉住翠屏衣袖的一角。

所谓那个,会是什么。

然而翠屏却晓得,自己大约是猜中了絮絮心中所想。

她想要的,无非那个。

“避—子—汤”絮絮以口型相对,并未将那三个字说出声来,这三个字在宫妃口中是禁忌,若一不小心为人知晓,也许会是泼天大罪。

莫说是翠屏,就连絮絮自己,恐怕都难逃责罚,而这承庆殿的大小宫人,或许也会为这三个字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容璟,他那样的人,谁预料得到呢。

昨日的青梅竹马,今日的强迫承欢,也许明日,便是一言不合的杀无赦了。

翠屏“扑通”一声,砸也似的跪在了地上,伏身扣头,嗓音微颤:“请贵妃三思。”连姑娘也不喊了,想是要絮絮认清自己的身份。

为宫妃者,最大的职责便是为帝王家开枝散叶。

絮絮笑了,声音却镇定得很:“我已然三思过头了,我晓得你若是想帮我,便必定会有帮我的法子,今日我便偏是要那个,你不帮我亦可,我自去寻旁人,我不怕容璟晓得。”

父亲权位还在,朝中仍有人拥趸,阿蒙到了哥哥的名下得了护佑,陛下一时半会也不会拿崔家怎样,她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况且絮絮虽同意入宫做了容璟的妃嫔,可却从未想过要与他生个一儿半女。

倘若是那样,将来百年之后,她如何去见薛辞,如何去见公婆和薛家祖父。

倒不如现在便鱼死网破。

絮絮是在赌,赌是崔家狠,还是她自己更狠一点。

翠屏是哥哥送来的,自然唯崔家利益最先。

从前絮絮便是败在了爹爹的算计下,做了许多为崔家好但是她自个儿却很迷茫的事,然而如今一切大不同了,絮絮自认唯剩皮囊一幅,无什么不可舍弃。

一时三刻间,主仆二人僵硬在原地,絮絮冷眼瞧着翠屏,大有胁迫之意。

终是翠屏低了头,狠心咬了咬牙,回道:“姑娘,如今您是贵妃,奴婢自然不敢不从,可是离家前老爷也嘱咐过,娘娘若是想为崔家好,那便只有诞下陛下的孩子,将他扶作太子,如此才可保崔氏百年无虞。”

这些话爹爹从未与她说过。

絮絮愣了愣,忽觉得是自己太浅薄了些。

以爹爹的深谋远虑,哪里会只要一夕的保障呢。

帝王之爱若晨曦朝露,来得快去的也快,容璟之所以对她念念不忘,大约多半是为了年少时的求不得罢了,可她今岁已然十九,做了五年的薛家妇,早已青涩不再,而容璟最喜欢的,却还是年少时的崔兰音。

国朝年年皆有选秀,岁岁都会有貌美之人脱颖而出,容璟的爱总有一日会随着自己容色衰老而崩弛,而新人却总会如雨后春笋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后宫。

其实絮絮不是没有想到过这层的。

只是觉得,容璟的喜欢于她来说,不过是累赘,没有了更加清净自在罢了。

“爹爹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商才,在朝中为政着实是委屈了。

从娘亲去世的那时起,爹爹便做好了一切的盘算,将她与哥哥全然把握在股掌之中。

“可是翠屏,为了薛家,为了我自己的良心,我是万不能生下容璟的孩子的,我会死。”她目光冷然,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侍女。

翠屏内心纠结万分,可迎上絮絮的目光,一时间恍有千斤重,竟好似能理解般,一下子便能瞧清楚她决绝背后的凄怆和哀伤。

这一路至此,不过是被人架刀在脖子上,逼迫前行罢了。

倘若真叫她怀了陛下的孩子,也许......真的会如她所言。

崔氏没有怕死之人,只怕是......死得毫无价值。

翠屏跪直起来,抬了抬眸眼,眉宇间透着挣扎,而后终是没有拗过絮絮,在她坚决的目光下,允诺道:“药会在午膳后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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