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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果儿到成安殿的时候,姜初照还没醒。

苏得意见到我过来兴奋不已,赶紧迎到殿门前磕了个头,像是见到了救星:“给太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我边走边道,“陛下这是生了什么病,怎么还不见好?”

苏得意起身跟上我:“回太后,陛下染了风寒。昨天尚且还能下床走动走动,今天却越发虚弱了,连早朝都没去呢。”

这就叫我疑惑了:“他身子骨不是挺硬朗的吗,怎么这个季节也会染上风寒?”

“前天夜里陛下心情不好,去湖心亭坐到天亮,被湖风吹着了。”

我停下脚步,怔怔抬眸:“哪个湖心亭?”

苏得意正要回答,却不知为何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含糊道:“宫里好几座湖心亭,老奴也不太清楚陛下去的是哪一个,他没带人过去,到了清晨也是自己回来的。陛下不讲,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问。”

我知道苏得意不想说,我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关于湖心亭的任何事情,就摆手跟他一块逃避道:“行吧。”

又来到姜初照的成安殿,我照例有些忐忑,尤其是到了他的床边,更有如临深渊之感。我再次告诉自己这儿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能站着就不要坐着。

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了一会儿这条傻狗,发现他哪怕是睡着却依然紧皱着眉头,似是还沉浸在噩梦里。眼风扫过他床边雕花方几上的汤药,不由惊讶:“怎么还是满的,这是一点也没喝?”

苏得意满脸愁容,不知如何回答,求助地看向林果儿,果儿便上前替他回道:“禀太后,陛下说不想吃药。”

“为什么不吃?”我越来越觉得他脾气古怪,二十岁了竟然还耍小性子,“不吃怎么能好?”

林果儿小心翼翼地看我,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像是怕我生气:“陛下说……”

见她久不往下讲,我就安抚道:“他说什么,你尽管讲,哀家不生气。”

她就凑近了一些,斟酌着开口:“陛下好像吃醋了呢。”

我愕然:“啥?”

“昨夜里陛下盼着太后过来,可太后选了一天美人实在辛苦,回去就睡了。陛下没等来太后,于是很难过,说太后只想着儿媳们,从来不想儿子。”

“哀家选妃也是为了他好,他这厢吃哪门子醋,”我想踹他一脚,可看到他躺在床上这可怜样儿就不忍心了,委屈地辩解道,“哀家怎么没想他,不是还让苏公公把小狗点心给他带回来了吗。”

苏得意赶紧把方几上的点心盒子打开,神情比自证清白还要认真:“太后明鉴,陛下一口也没吃。”

我又困惑了:“为什么不吃?”

林果儿就说:“陛下很伤心,他说太后少时,即便是给街头傻狗喂东西都是用手捧着,现下到了自己儿子这儿,就让别人送过来。陛下觉得太后对他不上心呢。”

我被这话气得牙痒。

这龟儿子怎么这般难伺候,这后娘怎么这般难当。

唯有他把自己和傻狗做比照,让哀家有些许慰藉,并想称赞他目光精准,见解独到。

“陛下到了丑时才睡下,就是在等太后过来,”苏得意说到这里都快哭了,“奴婢们都劝他早点休息,但是他就坐在门口等。”

我有些茫然。

听到这话,脑海里好像真的浮现出他坐在门口等我过来的场景,场景里的他瞧上去好像真的有些孤单。

“陛下临歇息前,还嘱咐林果儿,让她早点回去侍奉太后。陛下说太后喜欢果儿,看到她心情会好。”

苏得意说着,果儿便在旁边跟着点头:“苏公公说的没错,陛下很是惦记太后呢,怕别人照顾不好您。”

这狗倒是也没有太傻,他还知道哀家喜欢果儿小可爱。

“对了,”苏得意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儿,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还把风筝给修好了。”

我抬眸看他:“修风筝?”

苏得意很是上道,赶紧做了个请的姿势,并迅速头前带路,一路把我领到了姜初照的书房。

定身往阳光灿烂的窗户上指了指,介绍道:“太后请看,这就是那天被余家小姐踩断的风筝,陛下修了三天,终于给还原了本来模样。”

“怎么挂窗户前了,还挂那么高,哀家都看不清。”我有些不满。

上道的苏得意赶紧搬来矮凳,也不擦汗也不流泪了,一边踩上去取风筝,一边难掩兴奋地给我解释:“陛下说这儿阳光好又暖和,每日都可以晒一晒,对身体……不,对风筝好呢。挂这么高是因为,陛下觉得风筝就应该高一些,看着会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实话讲,这一刻,哀家有些被姜傻狗这天真的说辞给打动了。他对这小乌龟的安排,让我莫名觉得很好,很妥帖。

这么欣慰着,苏得意已经把风筝送到了我手边:“太后请看。”

我翻过来,发现风筝上的竹骨都重新换过了,风筝背面被竹篾划开留下的断裂处,也用精致的银箔给糊住了,且严丝合缝糊得格外仔细,是以从正面看,几乎瞧不出来这风筝是坏的。

乌龟壳更绿更亮了一些,用手一摸,才知道外层涂了薄薄的蜡衣,这蜡衣很妙,除却让风筝不褪色以外,还有个好处是下雨天也淋不湿,掉水里也泡不坏。

唯独不能叫我看明白的,依旧是乌龟壳上那几个朱笔写的符号:“陛下为何要在上面画符,是要给这乌龟超度?”

这话把苏得意吓坏了,他赶紧跪下来:“太后别乱用词呀!小乌龟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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