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梁雯雯半夜醒过来一次,因为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程旭来找她,说要杀了她。
但在程旭的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的时候,有一个很帅气很年轻的小伙子忽然出现了。
小伙子把梁雯雯死死地护在身后,和梁雯雯说,没事,睡吧,一切有我呢。
就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她一样。
他的肩膀不算宽,侧脸很白很嫩,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很会拳脚功夫的人,但有他在,程旭就真的没有办法再靠近梁雯雯半分。
于是梁雯雯就睡了。
就好像真的可以很安心地把自己交给那个年轻人一样,尽管她并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
梁雯雯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窗台上的康乃馨换成了茉莉。
梁雯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温书清。
因为温书清身上总是带着很淡很淡的茉莉香味儿。
下午两点半,温书清为梁雯雯请的律师到了。
“我会死吗?”梁雯雯问律师。
“不会。”律师很肯定地说,“我国对家暴受虐妇女杀夫案件的判决取决于案发情况和妇女所经受家暴的时间,判刑一般在五到二十年之间,而你的情况我目前不太了解,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会太长。”
“如果你有很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没有杀人动机,或者出于完全的自卫,做有罪答辩的话,我们可以争取判得更短一点,五年以内很有可能。”律师说。
“如果我坚持无罪呢。”梁雯雯说,“是不是可以不用坐牢?”
律师思考了几秒,告诉梁雯雯:“你可以坚持不认罪,我也会往这方面打。但你必须做好从重处罚的后果。”
“为什么?”
“因为,在当前来看,我国虽然出台了《反家庭暴力法》,但该法的适应性并不算强。有关于受虐妇女杀夫的案件的判定上,基本沿用于“故意杀人罪”来定罪,同时,总体呈现出量刑过重,量刑的刑期差异较大,适用缓刑较少的现状。[1]而如果你坚持往无罪方向打,某种程度上会向陪审团或者法官呈现出一种你不认罪,不思悔改的错觉。而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被定罪,就会量刑很重。”
梁雯雯没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
律师也没有催促,在等待她做决定。
“我还是不想坐牢。”梁雯雯说,“我有很重要的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我坚持无罪论。”
“那好,我们就往这个方向打。”律师听取梁雯雯关于事件的陈述,做好记录,然后带着助手去取梁雯雯口中的很重要的证据。
***
视频不算长。
但在视频的前面有一段梁雯雯的自述,那大概是刚安装好摄像头的时候。
梁雯雯坐在沙发上,面朝摄像头,说——
“我叫梁雯雯,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现在我在客厅。但同时我在卧室和洗澡间也都安装了摄像头。我很害怕,怕它们很快就派上用场,又害怕它们一直派不上用场。”
视频里的梁雯雯拉开自己宽大的睡衣,先是袖子,然后是裤腿,接着是领口……
视频显示梁雯雯的胳膊上,腿上,还有腰上、后背上全都是青紫的伤痕。
那些痕迹很是触目惊心,但又没有伤及要害,像是很刻意地选定位置后弄上去的。
“我想要起诉离婚。”她说,“但这些伤痕并不足以作为证据。”
视频里的梁雯雯笑得很苦涩,“我曾经试图寻求过社会帮助,但大家都认为这是家庭内部矛盾,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事实上我很害怕。”她捂住自己的脸,“非常害怕。”
“我们都是被社会定义的成功人士,有很光鲜亮丽的身份,住在很好的房子里,吃穿也都是很好的东西。”
“我们都有很好的的朋友,会出席一些很盛大的场合,以往大家见到的我或者是程旭都是笑着的,我们挽着手,很亲密。”
“我也有很好爱情,但那是曾经。”
“现在,我只想逃离。”
视频放到这里梁雯雯起身离开了。
她回了卧室,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天,再次出现在客厅的视频当中。
她煮了一碗小米粥,在端上桌之前,还放到鼻尖闻了一下,像是很享受的样子。
但这一切,随着开门声结束了。
接着就是很混乱不堪的、可以称作为梁雯雯此生噩梦的画面。
视频放完,会议室久久没人说话。
几秒后,温书清拉开椅子,出去抽烟。
温书清靠在走廊尽头,白而细的指尖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很久才抽上那么一口。
“别抽了吧。”魏亦诚挨着她劝道,“抽烟真的不好。”
“不让抽烟我就抽你。”温书清朝魏亦诚吐出一口烟,没什么表情的说,“给抽吗?”
魏亦诚:“……”
他看着温书清,像是在思考这句话是真是假。
几秒后,魏亦诚摆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把脸往温书清那儿凑了一点,说:“那你轻一点。”
温书清被烟呛了一口,心说,你妈的。
她把烟掐灭,用带着点茉莉香烟味儿的手掌呼噜了一下魏亦诚的脑袋。
“傻逼。”她骂。
“我才不傻。”魏亦诚说,“你看,这不开心了一点么。”
温书清盯着魏亦诚看,觉得这个傻逼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呐。
魏亦诚被她这么看着,就也回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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