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吧,沿小道走。”
莫小碗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往小道走,人少些。他是个外乡人,与乡人格格不入,若是走大道,怕是要被围观的。
她同美娇打了一声招呼,便要推着裴远的轮椅离开,陈美娇焦急的叫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啊?”她好容易见着这位俊俏的舅爷,怎能错过机会?
轮椅上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陈美娇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冰凉的目光让她瑟缩了一下。她心里不由得感叹,好冷的人啊!从头到脚,仿佛连头发丝都带着冰霜一般,果然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光是目光就这般骇人了。她一颗少女芳心才“噗通”跳了两声,生生被他给吓的缩回了胸腔。
莫小碗推着裴远沿着小竹林旁的小道一直绕到了村里的小河边。
河对面,是一片广袤的农田,此时正值春月,村民们种下了秧苗,一片绿油油。河面清波荡漾,时而有小鱼儿顽皮的窜到水面吐出一串串气泡,淡金的阳光洒在水面,仿佛一片碎金。
乡村风景赏心悦目平静美好,裴远的脸色渐渐放松,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
“那个……”莫小碗欲言又止。
他转头看着她,“有事?”
“我娘……我娘想认你这门亲戚,你可同意?”她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男人唇角微扬,挑了挑眉,问:“你也想我做你的舅舅?”
“我……”莫小碗咬了咬下嘴唇,想了想道,“我不知道!随你啦!”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他满意,他冷哼了一声,果断的吐出了两个字:“不做!”
听到他的回答,莫小碗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松了一口气,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么,多一门亲戚不好吗?”
“谁告诉你我没有家人?”
他一句话呛得她没法回答,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是吗?小碗腹诽。
“我的家人不在县城,在很远的地方。”他望着河面幽幽说道,“我有义父,还有一些其他的家人。”
莫小碗听着新奇,见他说的模糊不清,也不大好意思问,便干脆闭了嘴巴。
耳畔是风声、水声、鸟儿欢快的叫声,莫小碗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也看着河面发呆。
裴远转过脸,看到她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大石头上,水绿色的裙尾随风轻轻拂动,几缕调皮的发丝跳跃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淡金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春和稚嫩,饱含着无限的活力和生机,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豆蔻花,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欢喜。
他想起了京城,现在距离千山万水的那个地方,那个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那里纸醉金迷夜夜笙歌,那里繁华鼎盛万国来朝。同样的,那里藏污纳垢风云暗涌。
在那里,他是一把宝刀、一把利剑,一把杀人的兵器。他生活在北镇抚司,里面有着被京城达官贵胄称之为人间地狱的“诏狱”。而诏狱,正好是他一手主理的,他可以一字不差的说出里面的一百零八种酷刑不带重样的。
鲜血酷刑、鬼哭狼嚎,是诏狱的常态,说那里是人间地狱毫不为过。从来没有听说过进了诏狱,能够完整出来的。
义父曾经对他说过,让人怕你,那是你的本事。如今在京城,他可谓是本事通天了。
然而,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开心,反倒时常会觉得有一丝异样的冷清。所有的人,要么怕他要么忌惮他,众臣如此,义父如此,自称信任他的陛下也是如此。他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除了在北镇抚司和宫中,他常年戴各种人/皮面具,换着各种样子。他的睡眠十分浅,一旦有一点响动,便会惊醒,时刻提防有人来刺杀他,一时一刻都不能放松。
这么多年,他发现,在莫家的这些日子,他才算睡了几个完整的好觉。
悠扬动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这才诧异的发现,方才他走神时,这丫头已经摘了一片翠绿的叶子放在嘴边吹起了小曲儿。
轻松欢快的民间小调,仿佛一只跳跃的可爱鸟儿,环绕在他周围,这般平静,这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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