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孚点头,将案上的两杯酒举起,忽然呀了一声。
桓玄冲他没好气道:“又发觉什么?”
羊孚上前将手里的一杯酒递给桓玄,桓玄黑着脸接过道:“你要是再吃喝这里的东西我就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羊孚道:“谁要喝了?你看这酒里有什么?”
桓玄看了一下杯壁,见上面有红色的印记,斜他一眼道:“是胭脂,便是那舞萝喝的,有什么问题?难道有毒?”
“毒倒不至于”,羊孚道:“这酒里有一种药,叫欢喜醉。是教坊嬷嬷专门对付不听话的乐伎,喝了之后便会痴痴呆呆,任人摆布,继而索人求欢,状如癫狂。要七日后才会消解,通常吃过这种药的女子清醒后都会生不如死,敢问楚将军,行馆那夜的女子是否也如在下所言?”
楚铮脸色微凝,点了点头。
桓玄黑着脸问:“这药是否对男子也有效?”
羊孚怔了怔,点了点头,看向丁期道:“看来这是郭起专门为你准备的。”
桓玄当即抽出丁期的蝉翼,寒着脸冲向地上的死鬼郭起。丁期连忙拦腰抱住他,劝他息怒。
楚铮由着他们闹,托着下巴沉吟一番,问顾曦道:“你以为如何?”
顾曦道:“我若是她早就溜之大吉了,还等你来抓?”
楚铮刚欲反驳,这时外间有将领通报,说是搜遍整艘船,并未发现可疑人等。
羊孚闻言疑惑:“这洬魂谷又不是幽冥黄泉,神月也不是鬼蜮罗刹,怎可能杀了人说消失便消失了?”
桓玄道:“你说得什么胡话,鬼神之说,无稽之谈。”
顾曦拍拍楚铮的肩,低声道:“难怪你卖他的面子,说起话和你一个调调。”
楚铮不理他调侃,肯定道:“神月定还在船上。”
顾曦讶然:“你怎知道?”
楚铮沉默一刻方道:“感觉。”
“噢”,顾曦笑出声来:“咱们少帅爷何时已与美人儿心意相通了,也来教教我?”
楚铮哼道:“如神月这般绝世凶器,即便伪装,也不可能完全抹去她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我久经战阵,绝不会感觉错的。”
桓玄闻言忽然将视线转向跪在地上一脸呆滞的舞萝。
羊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说道:“你不会以为她就是神月罢,那这牺牲也太大了。”
楚铮眯眼道:“并非不可能,伪装为受害者,自然无人疑心到她,事后亦可从容离开。”
羊孚道:“我把过她的脉,确实是中了欢喜醉的症状。方才仆妇不是也说她确实失身于郭起了么?”
楚铮道:“若真如丁府司所言,舞萝姑娘是神月,以这种法子脱身。那昨夜在行馆杀了刘大人的又是谁呢?”
丁期道:“将军以追月令先入为主,便以为是洬魂谷神月所为,但若是教坊司的姑娘动的手,再服药装作痴呆状,岂非更能掩人耳目?”说着对桓玄道:“公子,期请命去调查教坊司女子与刘大人郭公子二人是否有恩怨在先。”
桓玄刚要点头,楚铮忽道:“桓公子不可停船靠岸!”
桓玄疑惑道:“有何不可?”
楚铮道:“船一停,神月便再捉不住了。”
桓玄奇道:“将军怎如此肯定是神月所为?”
楚铮沉默不语。
顾曦在旁拍拍他肩:“在场这么多人,除非你挺着枪一个个去试才成,但若神月当真挺着挨你一枪,你又怎试的出来?”
楚铮道:“宴上并无杀气,她定在下舱。”
顾曦笑道:“下舱连守卫带教坊司众人,也有百十号人,你难道一股脑全杀了?”
楚铮皱眉,他又不是丧心病狂的杀神,说道:“其实,咱们在岸上下小船时我便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意,但那时并不明显,我也没太注意。”
顾曦奇道:“那时候咱们还没上楼船呢,再说咱们一路也没碰到什么人啊。”
他话音方落,楚铮一怔,视线忽然落在扶着舞萝低泣的相思身上。
她那柔弱的脊背微微颤动,纤细的手似乎根本连剑都拿不住,但若她一开始便在伪装呢?
楚铮的视线迅速的扫了一眼丁期、奉直与合卺,猛然想到一事,也许他们都没有说谎,的的确确有一声琴声。但丁期与郭起所在的舱室离得合卺所处的那间舱房甚远,若那声琴音只是刺耳,但声音并不大的话,合卺与奉直确有可能听不到。
但本应与他们差不多距离的相思却笃定的的确确听到了那声琴音。
除非——
她便是发出那声琴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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