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的目光仍注意着水面,他没有回头,耳边只有顾曦的呼吸声,沉静,悠长,平稳得就如一个熟睡的人。
楚铮猛然一震,一个刚刚被掳走在杀手手中逃回一命的人,尽管时刻顾左右而言他,内心真的毫无波澜?
即便毫无波澜,一个醒着的人的呼吸怎会如睡熟那般安稳?
想到这里,楚铮后背一凛,忽然察觉出那道呼吸似乎还在船舱更深的地方,而距离自己的不远的舱口,并没有任何声音。
但那里分明还蹲着一个人。
楚铮刚要回头一看究竟,一道细碎的寒光朝他的脖颈而来,楚铮久历战阵,数度生死,熟知保命伎俩,当即想也不想,反手一掌推来,借力伸头就冲进水里。
正月里,冰冷的江水浸得人刺骨生寒,楚铮落进水里,当即有些慌张地露出头用力抓住船边,同每一个溺水之人一般,表情和行为都同样的没有出息。
细如发丝的琴弦“叮”一声插进船边沿的木格里,绷紧的弦丝闪过一道迷离的月光。
若非他闪得快,这一击足以穿透他的咽喉。他的武功也许很高,但他的颈子,却不见得比任何人要硬一星半点。
抬头,是顾曦一张清煦沉静的俊颜,浅色的双眸正紧紧盯着他,那目光比江水更寒。
夜风轻轻吹起顾曦的衣襟,月影婆娑里青丝糜软,红带轻飘,愈发衬得他风华绝世。双眸蕴着清冷的光看着水中露出头的楚铮,他入水太急,冠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水珠顺着他漆黑的发丝往下滑,散落的发丝与落水那一刻的无措让这张素来如刀削般冷淡严肃的面孔难得的出现一丝柔和。
他二人一个临风站在船边,一个浸在冰冷的江水中,一个仿佛九天临世,戏弄凡尘的谪仙,另一个则是四海翻江,战无不胜的神祇。
只是这神祇并不能真的翻江倒海,楚铮强忍此时足不临地的苦况,对船边的“顾曦”咬牙切齿道:“神!月!”
“顾曦”闻言忽然展颜一笑,眸中的寒意退了几分,用自己的声音道:“将军你好。”她声音温柔可亲,但话音方落,琴音乍起,琴刃破开水雾朝楚铮直冲过来,声浪阵阵,没有丝毫容情。
楚铮左掌排出一道水浪,侧身避过,右手成拳一拳打穿了船头,握着木格使自己不沉下去。江水咕噜咕噜的朝船舱里灌,楚铮也喝了半口江水才直起身来瞪着他冷哼了一声:“装的真像。”
的确像,就连聒噪都一模一样。
“过奖”,神月唇角轻轻弯了个弧度,很是谦虚地说道:“给你们撑了半夜的船,听将军给公子那般数落,不用学也会了。”她说着话,手中却也未停,当即又是一根琴弦迫来。
楚铮虽不会水,但提气出水倒没有太过为难。但他没有立即跃回船上,仍让神月保持着二人居高临下的姿态,两根琴弦在他与神月之间,没有给他任何可容站立的位置。他待着不动,是因为方才闪避之际,左足突然触到船底一物。
一件他很熟悉的东西。
神月同样未敢靠的太近,他入水那一瞬的掌风险些将她震翻过去,他内力之高,确在自己之上,但却并不慌乱,一个不会水的大燕第一高手在江里也实在很难掀出什么浪来。
神月纤手一翻拔出钉在船头的琴弦,啵的一声又朝楚铮射去,楚铮这次没闪,而是伸手握住,弦刃当即在他虎口破出一道伤口,伤口虽不深,渗出的鲜血却瞬间结成冰丝,握着弦丝的手登时觉出一道渗入骨髓的寒意。楚铮这时才仔细看那琴弦,弦丝闪着冰蓝色的幽光,那股寒意却渐渐深入手臂经脉,每一次真气运行都感到停滞与刺痛。
不愧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相思。
楚铮沉声问道:“岚曛呢?”
神月视线微微示意船舱,笑道:“可惜将军太过戒备,不肯入舱内寻人。”
楚铮瞪她:“若我进舱,你便不会偷袭?”
“当然会”,神月轻轻摇头:“舱内昏暗,动起手来更方便些。”说着觉得颇为遗憾,她还辛苦在舱里装了暗器机关,现在全然派不上用场。
“你!”能把偷袭暗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楚铮还是头一次见。
神月却轻笑道:“不然呢?同你面对面明刀明枪的打么?我是杀手,隐匿伪装,静待时机,一击必杀才是我的风格,自然比不上将军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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