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台月双眼微微眯起,看的掠吟心里升起几分寒意,不由暗怨公子答应的太过爽快,她机谋百变,不知又在想什么馊主意为难他们主仆。
果然裴台月托着下巴想了想,朝他道:“小蓝颇爱吃你的竹林生得鲜笋,我也不朝你多要,先备个百二十斤,劳流风使亲自送到琴湖小筑来。”
掠吟瞪眼,现在仍是正月,哪里来的鲜笋?忙插嘴寻个理由道:“小月,公子不能踏足琴湖小筑。”
裴台月一想也是,道:“那就放在渡口罢,瞧我省得你多少功夫。”语气中颇多照顾的意思,心中却暗叫可惜。她让楚楼风送笋是假,暗害是真,她于琴湖小筑不知布下多少机关陷阱,阵法暗器,却一直苦于无人试验欣赏。流风本是极好的试用品,可惜界碑谕令二人都不得违抗。
有时想想,他俩这一人之下的洬魂谷双使,并不及一只蓝溪羽鹤自在。至少当牠想吃竹笋的时候,飞过琴湖竹海便去吃了。
而他们却只能隔着渡口竹亭遥遥相望。
掠吟未及提醒楚楼风正月压根儿就没有笋吃,他却已点头答应。
“好。”楚楼风道。
掠吟见状真的很想上前提醒裴台月方才那个约定的可信程度。自家知自家事,他家公子七岁学宫舌战群儒,言语之毒,致使三人呕血,五人中途延医,一人心疾复发当场昏迷。
他说三句话至少有两句是为了把听的人气死。
服侍他这么久,掠吟知道只有一种情况他会表现的如此正经——
喝醉的时候。
酒能易人性情。一个人平日沉默寡言,可借酒壮胆不吐不快;同样一个人平常话多到人神共愤,喝了酒也可变作一个乖觉的闷葫芦。
楚楼风恰巧就是后者。
从方才二人交手他试图去摘裴台月的面具以及此时言谈上的正经程度,掠吟十分肯定自家公子是在发酒疯。而且这酒疯发得十分严重,有很大可能明日酒醒压根儿不记得今晚发生何事,继而反口无情,死不认账。
他不用想也知道那时裴台月的脸色会有多难看,是以极为担心箫林馆门前的止息亭,那可怜的亭子已不知给她拆了重修多少次。
届时洬魂谷定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然而裴台月此刻却是真的信了,且为楚楼风没有如往日那般讨价还价,罗嗦磨人表示非常满意,挑了挑眉:“这么爽快?看来此番要杀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想来也是,若是简单,他手下那么多招魂使,就是掠吟也够了,哪里用得着特意跑来寻她?说着手指翻转,琴弦如极细的银蛇分别卷上她的手指,好似一只只绞丝指环,她指腹缓缓摩挲着弦丝,颇有兴趣地问道:“敢问是谁这么荣幸?”
楚楼风顿了顿,偏了偏头,但因瞧不到他青巾下的双眼,也不知他看了什么,只听他温凉的嗓音滑过唇边,一字一顿道:“楚铮。”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说话的人并不是他,但咬字的时候偏偏又有些咬牙切齿。
裴台月却听得一愣,心中暗骂了一声狠毒,她就知道这家伙方才假装一副好商量的良心顺民样绝对是个阴谋!
明知她并非楚铮对手还偏要她去,她方才真不应心慈手软,应该遣他去师傅那里偷个丹药秘籍之流,看他怎么给当场拿住,手脚筋断,剥皮拆骨。
但转瞬裴台月却冲他笑笑,做了个极为轻松地表情,伸手指着巨石后道:“那我可捡便宜了,楚铮就在此处,内息紊乱昏迷不醒,随便谁捅一刀就完蛋大吉。你要不要先去验明正身?”
以她对此人的了解,以往每当楚楼风看到她这副得意的表情,都会马上琢磨个新的难题给她。
现在她不想计较这个新的难题会有多难,她只想换题。
但楚楼风却依旧很正经的说道:“我不介意。”
裴台月噎住,若非是这熟悉的一袭青衣,一把玉箫,一身凛冽而又浩然的杀气,她真的怀疑眼前这个楚楼风是谁假扮的。
裴台月心下好生琢磨了一番:这楚铮其实对她并没有什么确实的恩情,他只不过是试图救她,但显然她从头到尾也不需他救。且她这一路不辞辛苦将他救上岸来,也算报答了他一份救护之心,两人之间勉强算扯了个直。是以她现在就算补上一刀,似乎也没有什么负罪感,更何况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君子圣贤。
但是楚铮昏迷前的眼神却总时不时的闪过她的脑海,迫着她想起一些她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去。
裴台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若真的要楚铮去死——
她更不喜欢。
但是此刻她能感受到楚楼风那青巾后那灼灼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在催促她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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