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风是怎样到达江宁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在那雨夜的尽头,终看到城镇灯火微光时,他的内心竟是无比狂喜。
万隆客栈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什么黑白两道,三教九流的人都汇聚于此。钱掌柜久经世故,这江湖中的什么阵势他没见过?以至于当他看到满身是血怀抱着昏迷女子的墨临风时,并无丝毫惊异,只司空见惯地略略瞥了一眼。又是从哪个仇家手中九死一生逃脱出来的可怜人罢。
“眼下只有几间上房空着,三两银子一天。今天天气不好,风里来雨里去,也够折腾人的,就给客官打个折,二两五分就够了。”钱掌柜头也不抬地一面整理账簿一面说道。
“两间上房,多的不用找,劳驾掌柜帮忙请到一名大夫。”墨临风将一锭银子掷于钱掌柜手中。
那一锭银子莫约二十两重,钱掌柜心中一喜,忍不住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位客人。
眼前的白衣生得一张令人惊叹的清俊面容,无疑是钱掌柜见过的最英俊的江湖人。即便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负重伤,衣衫满是血渍,面上依旧从容自若,不见分毫狼狈之色。
一看便是不容忽视的人物。钱掌柜忙不迭应道:“公子放心,我这就亲自去请!”
“还有,”他看向怀中的女子,双眸紧了紧,“能否找位姑娘帮她换身干净的衣裳?”
钱掌柜忙道:“我女儿近日在店里帮忙,就由她来照顾这位姑娘吧。”说着便扯着嗓子喊道,“阿悦!快过来帮忙!”
“劳驾。”墨临风感激道,接过房间的钥匙,抱着冷洵朝二楼走去。他的步履有些沉重滞缓,却依旧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
钱悦很快就跟了上去,手脚麻利地帮扶,将女子安置于榻。这姑娘也过分纤瘦了些,面上更是苍白如纸,仿佛已性命垂危,气息奄奄。
钱悦是个十分善良的姑娘,小心翼翼地替她宽衣解带,生怕弄伤了她。见她身上有好几处血痕,特意吩咐小二端了一大盆热水上来,替她擦净了身子,又往几处伤口上细细抹了药。在墨临风留下的包袱中找出了干净的衣裳为她换上,掩好被子,垂下帘帐。
当她掩上房门,走出房间的时候,便见那名清俊的公子站在门边,似已等候多时。他已将满是血污的白衫换下,可面上却同那姑娘一般苍白得毫无血色。
钱掌柜已请来了江宁颇有名望的陈大夫。
那陈大夫隔着纱幔瞧了瞧冷洵的面色,又细细诊了脉,眸中掠过一丝惊恐和疑惑。复又仔细地切了一回,神色忽然一变,忙收起东西便要走。
“大夫这是做什么?”墨临风拦住他,冷声问。
陈大夫已年过半百,医术造诣在江宁颇有盛名,可眼下他的额角竟渗出几层冷汗,神情亦有些恐慌:“这,这位姑娘身中滇南蛊毒,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中原人向来谈蛊色变,陈大夫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
“滇南,蛊毒?”墨临风喃喃重复了一遍,心中一惊。
“是啊!老夫虽不知这姑娘中得是什么蛊,却也看得出她中这蛊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有好些年头了。她定是服食过许多汤药,才能抑制着蛊毒发作,拖延了这么多年。可这姑娘的身子实在孱弱,如今五脏六腑皆已衰竭,恐怕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陈大夫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心的汗珠,“公子还是早日准备后事吧!”
钱掌柜和钱悦见陈大夫出来时神色匆匆,就要上前询问,只见那大夫额心全是汗,慌忙摆手快步离去。
原来是这样。墨临风忽然有些明白何以御风谷会以九玉霄萝为筹码,请他相护去往千里之外的滇南;何以她每日需得服下那么多的汤药;何以她会向那碧衣姑娘隐瞒此行真实的去处;何以她会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墨临风看着床榻上依旧昏迷的女子,眸中掠过一丝悲悯之色。
那两只药瓶已被钱悦整齐地摆放在床边,墨临风轻轻将冷洵揽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各取了一粒药丸喂入她嘴里,复又将真气缓缓度入她的背心。
他伤势本就极重,只一直强撑着,此番动作更是加剧了内伤,再也支撑不住地呕出一口血来。
屋外的钱掌柜听见动静忙走了进来,见他模样,不由惊道:“公子的伤势也不轻哪!想必那陈大夫还未走远,不如我再去将他请回来?”
“不必了,”墨临风摇摇头,“多谢好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极其坚定不容置否,让人无法违背他的意思。钱掌柜只好道:“那公子好生休息,若有事,只管下楼吩咐。”说罢便掩上房门离去。
墨临风凝视着怀中的女郎,将内息连续不断地送入她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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