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几步,左转……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前面父亲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没什么……”我想尽量控制住自己,可吐出去的字听上去还是有些颤抖。
父亲继续往前走,我继续跟着。
走着走着,我忽然问了个问题。
“爸爸,我有个问题要问你,这里这么黑,你是怎么看清楚路的?”
父亲没有回答,2秒钟后,他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刹那,我猛地回头开始狂奔。
在这个鬼地方,我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但我还是要跑,因为此时的我在父亲身边能够感受到一种巨大无比的恐惧。
脚下是我自己所发出的、“登登登”的脚步声,父亲似乎并没有追来,因为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但我还是不敢慢上半拍,继续甩开最大的步伐狂奔,很快,只听“咚”的一声,我撞在了墙壁上,人向后弹在了地板上。
我一咕噜爬起身,四下里摸索了一下,迅速又朝左边狂奔,一边跑一边心里头默念:“灯赶紧亮一亮,灯赶紧亮一亮啊!”
可是这一回只跑了没几步,就又撞上了一样东西,再次向后弹在了地板上。
而且我能够确认,这次撞上的,应该是一个人。
我颤声道:“谁?”一边起身,准备换一个方向继续跑。
可是就在我起身的一刹那,一只冰冷、粗糙、有力的大手探过来一把握住了我的左臂,然后开始把我拖在地板上往前走。
我挣扎了几下,可对方力气很大,我一失先机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翻盘,我就这样被他拖着,在地板上摩擦着往前。
我嘴巴里大叫:“放开我!你他妈干什么了?”可心里面其实害怕到了极点,心脏“砰砰砰”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少啰嗦,跟我去看样东西!”是父亲的声音,就好像小时候训斥考试不及格的我时那般的口气。
可我哪里能够“少啰嗦”?我一边被他在地板上拖着,一边就感觉到额头、脸甚至头颈这里时不时被黏糊糊的液体滴中应该是血。想起刚才灯光一闪亮间所看到的场景,我更加地心胆俱裂,发疯般反向用力,试图拉着父亲的胳膊站起来,或者索性把他也拖倒在地。
“找死么!”父亲猛地暴喝一声,随即我就感到自己的脑瓜顶上被什么东西以极重的力气踢了一下,顿时天旋地转,意识都模糊起来。
老头子干吗突然翻脸,对我下这狠手?昨天好像还不是这样的嘛?
我还在疑惑,猛地就觉得脑袋底下一空,随即重重地撞在什么东西上,然后又是一空,又撞在什么东西上。
我马上意识到,我被老头子拖进了一个楼梯,正在楼梯上颠簸。老头子已经根本不管我死活了,这样在楼梯上拖我,一个不小心我脑袋开花,当场就要毙命的。
我只能伸出右臂枕在自己的后脑勺这里,避免头部受到重创。饶是如此,我的胳膊还是被撞击了好几下,几乎没折断了。
很快,楼梯到了尽头,我被拖行在一条走廊里。这条走廊里是有灯光的,可是已经被折磨得七荤八素,有些神志不清的我根本无法辨别清楚周遭的情况。
老头子的脚步终于停住了,我马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就想跑,就被老头子一把拉住。
“别跑了,你能跑到哪儿去?”他冷冷地道。
“不要你个死鬼管!”我厉声大叫,刚挣扎了一下,冷不防就觉得更多的手臂伸了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把我的双臂反剪到身后。这些人用的力气极大,几乎把我的胳膊给拉脱臼喽。
“这就是你的命,你冷静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我一愣,是三叔公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他站在一扇大木门前,佝偻着身子,正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再一看,连同老头子在内,一共四个人制住了我,而且都是彪形大汉我注定是逃不掉的了。
我这才放弃了挣扎,开始打量四周的情状。
这一看之下,我就大吃了一惊。
我小时候曾经跟随父亲上过几艘拖网渔船,大致知道拖网渔船应该是什么样的:主甲板下的第一层主要是普通船员生活区高级船员的住处在主甲板上的甲板室内,就是林乘风安排我住的地方和第1冷冻鱼舱、锚链舱之类,我刚才转悠了半天,应该就是迷失在普通船员生活区。主甲板下的第二层主要是鱼品加工准备室、燃油舱、第2冷冻鱼舱这些功能性区域,里面的情况我也大致了解。
可是我发现,我现在所站的地方,根本就不像在一艘拖网渔船上没错,我能够感受到大浪给这艘船所带来的颠簸,但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一阵阵“吱吱嘎嘎”的声响,那明明是木制船在被风浪摇曳时所发出的声音。而且,周围的一切,从地板、到舱壁,到三叔公背后的那扇门,都是木头的。
此刻的我就站在一艘木质船中的一条走廊里,被人反剪着双手。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被老头子在地板上乱拖,脑子已经被敲坏了?
我看着这一切,不由得目瞪口呆。
三叔公淡淡地看着我,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告诉你,这艘船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这艘船,其实和阎王轮差不多,只不过小了一号,上面住着的妖怪也不太一样而已。”
一提“阎王轮”三个字,我心里头一凛:难道这艘船也是一艘会变身的货?看上去是一艘拖网渔船,其实是吞噬人命的妖船?
“林老三,你把我们称作妖怪,当心船老大翻脸!”制住我的一个家伙阴阳怪气地在旁边说了那么一句。
“不是妖怪又是什么了?想当初我们做海盗,就因为贪图那点黄金,结果几百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着,你们几个被困在船上脚不能沾地,我们在陆地上伺候这个小祖宗、小魔王。虽说怎么样也死不掉,但大家伙儿都是东西也吃不香,看到女人也硬不起来,孩子都生不出,做人没有半点子的乐趣,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过这种日子,不是妖精,又是什么了?”
“不是说用20颗这小子的心去祭奠地狱妖瞳,我们就能解脱了吗?今天最后再杀他一次,万事大吉!”另一个汉子说道,其余人一片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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