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荣枯草,楼外日升早,春去秋辞,寒来暑往,温岭迎来开春的三月。
暮色苍茫,郊野的夜晚还未褪去冬季的寒冷,依旧更深露重,凉风飒飒。小道两旁的枯条被吹得咻咻作响,月光凄清,人影发虚。
城南外上一条孤直的小道,两旁尽是一排排倾颓的荒村废宅,一条纤细的身影被昏黄的月光拉得老长,有一女子行色匆匆。她唤独孤月,此刻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一身的碌碌风尘,略显瘦削的双肩上搭着一件褪色的藏青风衣,显得颇为狼狈。
倏忽一阵疾风,枯叶被无情扫落,狠狠打在娇嫩的皮肤,独孤月有些瑟瑟发抖,尤其是枯叶锯齿状的边缘刮在脸上隐隐作痛。她急躁地捡去粘在衣袖上的落叶,剥开凌乱的发丝,待睁开迷蒙的双眼,举头遥望,浓密的乌云拢在夜空,几乎凝滞。星光被剪碎散在肆意滋生的野草丛里,昏沉沉地散着冷光。她还来不及咏物感伤,手臂处就传来绵绵不绝的灼热感,疼得她秀眉紧蹙,不禁轻咬下唇,嘴里嘟嘟囔囔道:“该死!该死!”
“是谁说温岭太平的。”独孤月内心一阵腹诽:久不出谷,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香饽饽,一路上魑魅魍魉,轮番上场。就在刚才,她还碰到一个十足的蛇蝎美人,那女人有着妖艳的身姿,诡异的眼神,自出谷不到百里就对自己穷追不舍,甚至在自己手臂上留下印记,这是要吃定我吗?真真倒霉到家!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成为盘中餐是早晚的事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溜之大吉,保命要紧。独孤月一路上打听,才得知温岭城内,有一座谢家大宅,里面住着法力高深的修仙者。事不迟疑,她星夜兼程,准备求仙问道,好保自己一条小命。好在独孤月自幼在山林间行走,脚程快,应该剩的半日就可以入城了。
走着走着,独孤月瞥见自己手腕处一条曼陀罗花沿着经络妖冶盛开,忽隐忽现。她冰凉微红的鼻翼嗅到空气中飘忽的浅浅血腥味,心尖一紧,叹气连连,“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她将薄薄的披风向里面收紧,压低帽沿,疾步快走。
寂静的虚空悠悠地飘来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独孤月猛地顿足停步。远处乍现一团团灯火悬在半空,悠悠荡荡,飘忽不定。独孤月还以为是哪里窜出来的鬼火,心下咯噔一跳,一溜烟蹿到旁边的草丛,向下猫腰躲藏起来。随着铃声越来越近,光团清晰,这才发现是一盏盏宫灯悬在一辆四轮马车上,两只白色的骏马不急不缓地前行进着。
独孤月不免松了一口气,同时暗骂自己胆小如鼠,风声鹤唳。待安抚自己的心情,她盘算着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个人影,自己恰巧是他人手中的猎物,再孤身一人乱闯实在是危险重重。此刻来了一辆马车,那里面的人便是她溺水的稻草,正好救命。独孤月钻出草丛,想招手示意,又觉不妥,突然灵机一动,一个箭步跳上车道,离马车还有一尺处,顺势扑倒,紧接着一阵鬼哭狼嚎:“来人啊,救命了,马车撞人了。”
不出她所料,马蹄声戛然而止。她赶忙又嚎了几嗓子,叫着叫着,那一脸得意洋洋的神情渐渐凝固,怎么无人回应?独孤月疑惑地爬了起来,伸头仔细一瞧。在月光的照耀下,她这才惊觉马车上并无马夫,那又是谁策马驱车的,难不成?一细想不禁指骨冰凉。
“有人吗?”她鼓足勇气来至车厢旁,伸着脑袋一边探问,一边颤巍巍地要掀开车帘一探究竟。
忽然间林木潇潇,狂风大作,一阵尘沙卷起。天边乌云滚滚,暗月遮星。与此同时,空气还浮动着一股难闻的腥臭气味。
哇哇粗劣而嘶哑的鸣叫,叫人心觉凄凉又厌烦。
独孤月的面色刷得一下转为惨白,右手停在帘幕上不敢乱动。她双目四望,一群扑棱棱的乌鸦成群结队,漫天袭来,黢黑的羽毛如同黑雪四处飘散。她回眸一看枯树上栖满了密密匝匝的乌鸦。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又来了!独孤月此时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乌鸦们立在枝干上,转动着黑钻石般的小眼珠子,身子前倾,好似满弓,带着满满的杀意,蓄势待发。“刷刷!“一只乌鸦伸开翅膀,宛若离弦之箭朝独孤月猛扑,她情急之下用手臂格挡,哗啦一下被针尖锐利的鸟喙拉开口子,她疼得哑然失声,脚上无力,从马车旁滚落下来,摔得整个人眼冒金光。伤口流出的血液犹如蜜糖,香甜浓烈的气息强烈引诱着乌鸦们,它们异常兴奋,聒噪不安,黑色的眼睛流露出夺食的贪婪,急不可耐纷纷涌了上来。
独孤月三天两夜几乎未眠,实在疲倦不已,又无防身利器,加之道行低微,挣扎了片刻就淹没在黑色的鸟群里,几乎窒息。正值她绝望时,忽然一道银光乍现,似白虹贯日,劈开乌压压的鸟群,惊得它们四散开去。
独孤月喉咙一松,鼻翼灌入几缕新鲜的空气,这才让她得以喘息。额头上的鲜血从撕开的口子里流出,滑过眼睑,朦胧了视野,对来人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只明白是个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伴着沉稳的砸地声,一人朗声斥呵。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