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犁雨忘了哭,呆呆看着皇帝,心里止不住的怕。
岳金銮这是给皇帝下降头了?
御前总管全祯,笑眯眯的,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虽然很轻,但也算是两厢提醒。
江犁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头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再直视帝王。
皇帝回过神,手指用力摁了摁额角,拨蜜蜡珠子的速度又快了些,“你不是说宝宁郡主用面纱上的花样子羞辱江妃,怎么个羞辱法?”
江犁雨从袖子里摸出一方面纱,捧到皇帝眼前,抖着唇,“皇上您看,这上面的花样子,是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
皇帝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冷的骇人,他抽过江犁雨手中的帕子,嘴角讥诮上扬,“你这是代你姑母在怨朕冷落她了?”
江犁雨吓得伏在地上,“臣女不敢!”
“啧,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多好的意头,叫你们曲解成这个意思,你小姑母多病,若真能逢春,病有所好转,你还得谢谢宝宁,借了她的吉言!”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
这面纱上稀里糊涂不知道绣的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上面缀着些个绿油油红哈哈的,也得亏江家人阅读理解能力强,才能解读出枯木逢春这么牵强的意思。
粗糙的手工一看就知道是岳金銮亲手绣的。
他的侄女儿还没给他绣过东西,好心送给江妃,那头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真不要脸!
皇帝暗暗在心里“呸”了一声,沉着脸把面纱拍在桌上,“何况这上面绣的是枯木逢春吗?”
江犁雨这会已经被皇帝偏心岳金銮偏的欲哭无泪了,失魂落魄的问:“不是枯木逢春,那是什么?”
皇帝道:“那分明是蛐蛐吃草!”
蠢货!
江犁雨:???
这是妖术吧,这肯定是妖术!
——岳金銮这个妖女!
皇帝还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扯到正题上,“太子摔宝宁郡主一事,有人说是你教唆的,是不是真的?”
这事皇帝问过太子。
太子支支吾吾,不肯交代到底为什么把岳金銮摔了,坚称自己是不小心。
期间还不停看着自己年少单薄的双臂,眼里透出一种难言的无奈。
天降一口大锅,扣的江犁雨脑壳痛。
教唆太子,这罪名若是真领了,她还活不活了。江犁雨身子一抖,终于真情实感得痛哭了出来,“皇上明鉴,臣女没有,太子也不是蓄意的,是她太沉了,太子一时没抱住!”
“哈哈哈哈哈!”
这答案太突然,皇帝没忍住,冷不丁笑出声来。
咣当一声,偏殿里岳金銮扶着屁股冲了出来,气得声泪俱下,“你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胖!”
她在里面都听见了!
这个江犁雨,真是坏的人神共愤,居然羞辱她胖!
江犁雨往后缩了缩,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不好意思说你罢了,我说的都是实话,绝无虚言!”
岳金銮气得哇哇大叫。
她是无人不宠的心尖,平日里好的都往她跟前送,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
自然比同龄的孩子要更白更肉些,可她眼睛大、鼻尖翘、樱口小,看着并不显胖,反而更衬可爱。
见岳金銮受了欺负,皇帝也顾不上乐呵了,一抹嘴,敛去笑容故作严肃的站了起来,“对,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一把抱起岳金銮,以帝王之威证明事实,“咱们阿柿轻的很!”
嘎嘣——
皇帝变了脸色,“嘶……”
岳金銮搂着他脖子问:“姑父,刚才是什么声音,您没事吧?”
皇帝扶了把腰,有点儿疼。
好像,不太妙。
白日的闹剧,岳贵妃都听说了。
夜里皇帝宿在眉寿殿,疼得半夜都睡不着。
岳贵妃盘腿坐在床上给他揉腰,酸爽的皇帝好一阵叹气。
岳贵妃将药膏放在掌心里打软打化了,小心翼翼得往皇帝腰背上涂抹,心疼道:“您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江氏女说她胖就胖好了,您还非得帮忙澄清一下,这下好了,把腰闪着了吧?”
皇帝腰上的酸痛被岳贵妃灵巧小手捏得化解不少,摆摆手道:“唉,阿柿性子娇,受不得委屈。孩子的自尊心最重要,不能叫别人欺负了。你没看她哭的那样,多可怜,我于心何忍?”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小姑娘,和他那几个皮实的儿子可不一样。
他回想起白日里抱着岳金銮时那个分量,沉默一会,低声道:“不过也确实该减减了。”
·
屁股摔青了,走路时一扯就疼。
岳金銮只好趴在床上养病,连吃饭都是姮娘喂着吃的。
好在现在是七岁,胸口还没发育起来,不然搁十五岁时那可观的量,她估计早给硌平了。
太子被罚了禁足,江犁雨是江皇后侄女,看在故皇后的面子上,不好罚的太重,皇帝便借太后的名义罚她抄了几千本佛经。
岳金銮幸灾乐祸,笑了一宿,笑的第二天屁股疼又加重了。
她忍着疼继续笑。
那可是几千本佛经,江犁雨手抄断了也抄不完。
这样也好,赎一赎她上辈子满身杀孽。万一抄着抄着就看开人生无欲无求,不想活了呢?
掐指一算,今天是太子禁足完毕的日子。
岳金銮趴在床上吃着姮娘喂的糖蒸酥酪,一口接着一口,滑溜溜的满齿生香,她生的又娇又灵,软睫的弧度好看的上翘着,澄明的眼亮的像八月十五的圆月儿。
不作恶的时候,真像是小仙子下凡。
岳金銮心里却在想吃肉。
她门牙掉了,还在长新的。岳贵妃不容许她吃硬物,省的把恒牙长的歪歪斜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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