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罢了……”
她轻声叹息,心好累,想睡了。
随着她慢慢站起身,顾辞渊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别跟着我,睡觉去!”
“等姐姐睡了我再去。”
“我睡不睡与你有何干系?”
“姐姐睡不好身体会不舒服的,万一病了还是要找我,索性我就晚点走,免得麻烦……”
好不容易将人关在了门外,唐时语身心俱疲地倒头进入了梦乡。
门外,芸香缩在一边,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下去吧,我守着。”
芸香抬头看去,少年眸色暗黑幽深,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和白日不同,更加沉稳,更加……深不可测。
她对上了那双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心里陡然生出恐惧,忙垂下头,轻声道:“是。”
芸香退下了,周围一片寂静,只余他一人。
顾辞渊低笑了声,屈腿坐在地上,胳膊懒散地搭在膝盖上,头靠着门板,眼睛望着寂寥的星空,耳边是屋内佳人逐渐规律绵长的清浅的呼吸声。
唐时语的呼吸声能让他心静,若是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他总是焦躁不安的。
就像前一世那样,她以为每次为她换完药,他便走了,其实每夜他都守在外面,唯有那日,只有那日——
他为她报仇的时候,离开的时间稍稍久了些,再回来时,她便……
她便……
少年的呼吸陡然加重,他的左手紧紧握着匕首,艰难地压抑着被那些痛苦回忆勾起来的澎湃杀意和暴戾,太过用力,他白皙的手背上绷起淡青色的脉络,那里面流淌的血液正沸腾着。
眼前又被一片血红覆盖,那是郑怀瑶和齐煦的血,也是他赶回去时,喷洒了满墙的她的血,更是他好不容易将她的尸体拼凑完整,抱着她的头颅,坐在屋中,看着烈火将整个屋子蚕食干净,看着火红的烈焰将他们两个吞噬。
那火是他亲手放的。
阿语走了,他得去陪她。
心脏剧烈的绞痛让他俊美的五官变得狰狞,满腔的酸涩和足够将人撕碎的痛感几乎要涨涌出来。
眼前闪过无数回忆碎片,少年紧咬着牙,太阳穴猛烈地跳着,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些疯狂的念头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顾辞渊艰难地隐忍着,踉跄起身,剧烈颤抖的手轻轻贴在门板上,稍一用力便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并未惊动任何人。
他的汗一滴滴滚落,手紧捏着匕首,稳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半梦半醒间,唐时语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她恍恍惚惚睁开眼,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滴到她脸上。
“阿渊?”她抹掉了脸上的泪珠,不确定地问道。
“嗯。”
“做噩梦了吗?”
“嗯。”
他缓缓倾身,把头埋在她的肩颈,浑身轻颤,脆弱的像个小孩子。
“姐姐,收留我一晚吧。”他声音嘶哑不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哀求说出口。他死死抓着她单薄的寝衣,抓得很牢,生怕被拒绝,高大的身子弓成虾米状,蜷缩在少女怀里。
“好。”唐时语眸光闪了闪,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哄着,“那你要乖一点,不要乱动。”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手掌轻轻拍着后背,调侃道:“不要像小时候那样,睡着睡着就滚到地上去了。”
“……嗯。”
被黑色笼罩的床榻上,她轻柔的声音渐渐安抚人心。
他睡着了。
唐时语脸上的笑意褪去,眼中是浓浓的担忧。
“三次了……”
一起长大的四载岁月里,他一共有三次这样的状态。
一次是灯会遇劫的那晚,一次是她重病苏醒后的那晚,还有一次是今夜。
他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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