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整个院里安静得出奇,剩余两人的脸……都黑了。
偏生王道勤没看出虚实,扔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休怪我多一句嘴,那花灯,公子可是送了巧儿?巧儿与公子郎才女貌,委实登对……”
话到一半,王道勤没说完。只因半途他目光溜进了院里,不经意瞥见,那盏兔子花灯正安稳地挂在闻月的卧房门前。
察觉到他的视线所及,闻月着急解释道:“别误会,巧儿临时回了家,因此公子将花灯赠我当医他的酬金了。”
“原来是这样。”王道勤松了口气。
闻月赶紧把他给的东西拎进门:“东西放下,你且快回去吧,免得被你母亲发现了。”
“也好。”王道勤临走前还不忘与谢翊致意:“在下告辞。”
院门口还堆着王道勤带来的东西。
闻月尝试将那黑布袋拎进院里,可抬了好几下,那袋仍纹丝不动。就在闻月犯难之际,一双手伸了过来。
谢翊说:“我帮你。”
“不用。”她赶忙推开他的手,“殿下受伤了,我自己来就成。”
他却直接抢了过来:“说了我来。”
谢翊提了最重的黑布袋,闻月得了空,便把那莲花灯抱了进来。
谢翊将袋子扛进院里,一回头,就见闻月低着头,抱着那盏莲花灯,正拨弄着里头的灯芯。那橙黄的灯火自纸里头探出来,映在她脸上,也一并衬出了她脸上的笑靥,好不温暖幸福。
他本想回房,却见着这一幕。
心头不由地烧起火来,话到嘴边,只剩语气讽刺:“这莲花灯竟如此金贵,还需人抱着?!”
闻月未抬头,一门心思地拨着灯芯:“花灯好看,定然舍不得放地上。”
谢翊沉着步子,靠近她:“那为何我送你的兔子花灯,你一路提着,回来竟是连房门都进不了,只能挂门上?”
闻月抬头,对上他怒红的眼,蓦地笑了:“殿下那兔子花灯不过是未能送成巧儿,转而送得我。与我未婚夫郎送我的花灯,定然是不同的。”
“倘若我说那花灯本就是送你的呢?”
她的手猛地一颤,那莲花灯的火光实在脆弱,只在一瞬,便彻底熄了。
闻月站起身来,与他视线齐平,反问道:“殿下那兔子花灯本意送我?”
此时此刻,她昂然仰着的脑袋,坚定而沉着。一双澄清的眸子,灼灼地盯着谢翊,像是试图要借由他的一双眸子望进他的心底,一探虚实。
许久后,谢翊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须臾之后,他吊儿郎当地抬起手来,轻轻踮脚,便将闻月房门口那盏兔子花灯顺手摘了下来:“阿月姑娘切勿多猜。我不过是顺手买了盏花灯,至于赠与心上人一说,不过是当下编纂。旁人眼中的重金,也不过就是我辰南王府一粒砂砾,实在不足挂齿。”
闻月勾唇:“如此便好。”
谢翊往前一步,把玩着那盏花灯:“你很喜欢他?”
闻月理直气壮:“他是我未来夫君,定然是喜欢的。”
他微蹙着眉,语气分不清喜怒:“既是喜欢,为何定亲三月,迟迟未定婚期。”
闻月实话道:“道勤家中书香门第,自是希望能找个门当户对的结为亲家。我为外来人士,无亲无靠,家中也无万担黄金,道勤家母自是有所芥蒂。好在我与道勤互相欢喜,道勤家母也快接受我了。”
谢翊蓦地笑了声:“也怪不得你愿意医我了。”
他侧过身,一手执灯,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向他:“医好辰南王世子,获得重金酬谢,如此也便不是事儿了。阿月姑娘的算盘,打得不错。”
“话虽如此。”闻月一点也不惧,同样看向他:“但若殿下分文不予,我也定当不置一言。”
“为何?”
“因为殿下于我,亦是重要之人。”
“哪里重要?”
他问完后,闻月久久未答。
直到他耐心失衡,试图再次询问时,却听她淡笑着开了口。
“殿下乃是我第一个,以一己之力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人,定是重要无比的。”
他没回应,只是缓缓幽幽地在那儿笑,笑声听不出喜怒。
长久后,桌上的铜镜忽然映出火光。
闻月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谢翊手一斜,那兔子花灯里头的火芯便燃上了纸,不过片刻功夫,已烧出火光。
有那么一瞬间,闻月是想阻止的。
可她却又硬生生的将那欲望克制下来。
活了两世,闻月早不是从前那个懵懂少女。若说先前她不懂谢翊的心思,可直到王道勤前来,谢翊眼底那藏不住的□□味,以及她循循善诱之下,逼他说出的花灯由来。
闻月知道,这一世的谢翊,已动了想要她的心思。
好在她看得出来,那股心思是克制的,仅仅还在萌芽。
她实在不想再在二十岁时,不明不白地死去了,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心,掐断了前世的那根苗子。
趁谢翊烧了花灯,准备回卧房的那一瞬间。
闻月飞快上前几步,喊住他,“殿下。”
他停了下来。
“医您的黄金万两我可不要,但殿下可否许我一小小心愿。”
“你说。”
她立定在他跟前,怀揣着如同前世与他初遇时的那般温暖笑靥,问他:“若我与道勤将在一月内举办婚事,殿下能否赏脸拨冗前来?若殿下首肯,民女定当感激涕零。”
说完,她弯下膝盖,深深、深深地朝他跪了下去。
长久后,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定如你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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