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势给她拿了一把椅子:“你知道四国之间有一个杀手榜吗?”
无疆看了一眼狐裘红木的椅子,坐下去后摇了摇头。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江湖的久修阁你知道吗?”
无疆依旧摇头。
他一点也不为她的“无知”感到丝毫烦躁,耐心解释道:“久修阁是专门收集江湖朝堂信息的一个组织,掌握了无数机密,上至宫廷隐秘,下至江湖传说,如若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花钱去买,或者你不想被人知道什么,也可以花钱去赎回你的消息,令人欣慰的一点是他们做事很讲信用,只要你有钱。传说江湖历代大侠和四国的历代国王都花重金去购买或者赎回过很多消息,所以……”
“所以久修阁很有钱。”无疆接道。
他乐了:“抓得住重点!不过他们除了有钱之外,还弄了一个杀手榜,这个杀手榜是久修阁根据他们收集到的情报给出的杀手排行榜,依照他们所杀人的数量以及被杀之人的江湖朝堂地位来排,杀的人越多,或者杀的人地位越高,武功越好,越难杀,排名就会越靠前,杀手乌鸦,榜上排名第五。”
无疆露出一丝讶异:“四国之间排名第五,那武功算是相当厉害,至少在杀手中排到第五。”
他将另一杯茶轻轻推向无疆手边,道:“并不是武功好排名就高,杀人不单单靠武功,更靠智谋,靠耐性,靠你的情报网,掌握的情报越多,分析能力越强,地点时机选地越恰当,成功率就越高。有人擅伏击,有人擅使毒,有人擅伪装,有人天生一副好皮囊,笑一笑就令人神魂颠倒失去反抗,这些都跟武功不太相关。当然能当杀手的人武功也都不会差,杀手乌鸦就是因为天生一副天真孩童样,永远长不大,令人毫无戒备,屡屡得手,武功却不一定比排名第十的银翼高。”
无疆不解:“杀手是一个隐秘见不得光的身份,久修阁这样曝光他们的身份和排名,比如让人知道杀手乌鸦是个小童子,这样大家会对孩童起防范之心,对乌鸦很不利,如果杀手个个都被这样揭秘,他们难道不组团去灭了久修阁?”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他换了一个姿势,朝她靠近了些,“久修阁能在江湖屹立不倒,自然懂得江湖规矩,榜上只有名字,不会透露关于杀手的任何信息,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身份,任何脸面。我知道杀手乌鸦是个童子,是前不久偶然得知,并非久修阁透露。久修阁不该透露的,决不透露,比如,他们的榜单上永远也不会出现家养杀手的名字。”
“家养杀手?”不知为何,无疆听到这四字时内心猛然一颤。
“这正是我要跟你解释杀手排行榜上的第五并非武功在杀手中排行第五的另一点,因为这个榜上的杀手只是江湖上的自由杀手,并不包括家养杀手,家养杀手忠于某一个组织或者某一个人,誓死效忠,绝对追随,他们的身份十分保密,连名字也不会出现,而自由杀手更像是一个职业,或者说是一个兼职,像酒庄卖酒小贩卖肉,只是他们在卖酒卖肉之外还卖人头,赚钱谋身,排名越高,名气就越大,要价自然也越贵,所以他们非但不讨厌这个排行榜,还很喜欢,不但喜欢,还拼了命想要进去。如果他们哪天不想干了,可以随时歇业退出,无人阻拦,只要他们能一直隐瞒住身份,躲得过仇家追杀,不过据说善终的很少。”
说的过程中,西流见她手边的茶一口也未喝:“不喜欢喝茶?”
无疆看了一眼红色通透的大红袍:“不渴。”
“听完就又要走了吗?”他跟她站了起来。
“天色不早,将军府该用晚膳了。”
“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
她轻轻摇头:“家里有人在等我。”
“是么。”他嘴角轻轻弯起,点头道别:“那有缘再见。”
无疆前脚刚走,延武后脚就来,抱手斜倚门口似笑非笑:“小西啊小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犹自感叹了一会儿,提了把凳子一脸欠揍似的凑到他跟前,仔细端详:“按说这张脸长得也不赖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小时候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啊,怎么在深山野林里呆个十七年,再出来就完全没市场了。”延武瞥了一眼桌台上一口未动的大红袍,“不但没打探到住址,竟连招呼姑娘喝口茶的魅力都没有。”
他也不反驳,似乎犹自沉浸:“她的手很白,很嫩,像刚出生的婴儿,毫无瑕疵。”
延武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完了,完了,十七年不近女色,竟变态猥琐成这样?”
他毫不在意,悠然神往:“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江湖上的事,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延武那个恨铁不成钢啊:“难道山上那个老古董在你下山之前没告诉你山下女人都是扮猪吃老虎吗?”
他似听不见:“她见不得小孩子受欺负,心肠很软。”
延武痛心疾首:“心肠软?天下心肠软的女子多了去了,下至贩夫走卒之女,中至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上至王廷郡主公主,大多数女人别说是看到孩子受苦了,就是见到小白兔崴个腿都心疼得不行,小西啊,你还是经历得太少了,等我这事忙完,带你去经历经历。”
他眼睛微微眯起:“她很矛盾,很有趣。”
“哈?”,延武真是败给他了:“哪里矛盾……哪里有趣……”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扶手,指尖摩挲,木头光滑细腻,他的眼眸微微暗下来:“她的手很好看,习武之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延武立马心领神会,摊开自己的手,手掌指腹布满了坚硬的茧:“每一件兵器,每一种武功,都会在手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即使是大家闺秀,常年练字指侧也会磨出茧,即便养尊处优什么也不做,也绝不能如孩童般细腻。”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指腹摩挲杯沿:“似乎不谙世事,行事作风却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对外界充满警惕。”
延武看他手中那杯茶:“一口都没喝,如此警惕之心不像初涉江湖,可若非初涉江湖气岂会不知杀手榜,即使不知杀手榜,也不可能不知久修阁。”
他目光微转落在角落被血染红的棉布:“她心肠软,大火中将湿透的外衫给了昏迷的孩子,却也狠辣,烫焦的头皮,钉穿的脚板,齐根截断的双耳,刀口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犹豫。”
延武眼光渐渐转深:“看到小白兔受伤而心疼的女子的确很多,但是敢杀鸡的女子却不多,更别说会为了救一只小白兔去面对一只老虎,那样稳的手不像是第一次对人出手,她武功如何?”
他摇头:“没亲眼见她动过手,但是轻功不错。”
延武道:“我派人去查。”
他却抬手:“不必,你专心去查孩子的事,她,应该跟这事没多大关系。”
延武看了他一眼,眼角弯弯,忽然觉得有趣:“也是,大概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爱管闲事的女侠而已。”
他和女侠,有趣,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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