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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黑色的面具别于腰间,不动声色道:“胜负还未必。”

无疆不知道他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也不知姜朝涯为何深夜在此,还这副打扮,她收起刀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姜朝涯问道:“这位姑娘是贵军营的人?”

延武回道:“朝涯将军这就说笑了,不是我军营的人难道还是你军营的人吗,北洲出了你这么个厉害的女将军,还不允许我们西疆也培养个女将士?”

朝涯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胡搅蛮缠,脸色平静道:“怎么未曾耳闻。”

她征战沙场十几年,第一次有人能在一招之内近她身,若不是她应敌无数,那削断的恐怕就不是她的一寸鬓发而已。这个女子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令人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她拔匕首的瞬间,陡然散发出来的杀意,清晰、浓烈、凌厉,骤然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压得朝涯心头一颤。任凭她曾驰骋于千军万马之中,甚至死亡近在眼前,她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未曾知道她感受的延武继续道:“那自然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他一脸骄傲,“这是我的秘密武器。”

姜朝涯径直走向延武口中的“秘密武器”,道:“姜朝涯,望日后再有机会和姑娘切磋。”

无疆回礼:“炊烟,久仰将军大名。”

姜朝涯笑了一下,那笑坦荡而大气,连带着眉边的刀疤也显得说不出的动人。

而后她转身对延武道:“既然你在这儿,那又是派了哪个秘密武器去?”

延武:“那就厉害了。”

姜朝涯:“沈豹,连荆,赵拓,还是楚爵?”

延武摇头叹气道:“我那四个副将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哪里还算得上什么秘密武器。”

姜朝涯似乎表现出了那么一点儿兴趣:“哦,那是?”

延武露出了一个开心而奸诈的笑:“那是我的终极武器!”

延武一声“终极武器”,炸出一团白雾,几乎凝结成冰,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严冬的寒冷残酷,实在是不应该大半夜站在这野地里寒暄,于是对朝涯道:“朝涯将军,我的秘密武器恐怕这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要不咱两先去帐内喝个酒烤个火,再来谈谈这次我当主帅的事宜。”说完还挑了下眉,风骚得一逼。

姜朝涯什么大阵仗没见过,对他的媚眼恍若未见:“胜负未定,谁是主帅还未见的,也许将军的秘密武器此时正在北洲军队里喝茶呢。”她笑了笑,“不过西疆的酒倒是可以尝下。”

“都说北洲姜朝涯爱酒,果真不假。”延武兴致大起,“我跟你说,西疆的酒真的是一绝,尤其是那鬼坛子酿的花雕,你不尝一下真的是可惜了,今天算你运气好,我这刚好还剩下一坛,诶,我说!你就是想喝我这酒才亲自来的我这的吧!”

延武一边叨叨着,一边领姜朝涯往自己营帐走去。

无疆见他们要去谈事情,没自己什么事也打算回自己帐篷,可三人刚起身,却见眼前“飘”来一个人。

那人似踏风而来般,潇洒飘逸又悄无声息,纵然延武姜朝涯无疆三人拥有绝顶的耳力眼力,也未曾发现此人的靠近,他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融合在一起。

一向自负从不认输的姜朝涯望着眼前乘风而来的人,没来由地冒出了一个念头:败了。

刚产生这么个念头,就见那人袖口轻轻一拂,指间冒出一朵红花来正是她亲手置于雪祭中心营帐顶上的那一朵。

姜朝涯愿赌服输。

她生性心胸开阔,对于此次的失败虽不免遗憾,但是此番前来发现延武的长风军营中隐藏着的高手,也算是有收获,她正想着待那人复命之时让延武介绍一番,却没想到那人甫一落地,第一时间不向自己主将汇报,反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见他旁若无人般走到方才那位姑娘的面前,将那朵象征着荣誉胜利和权利本该献于主将的信物,轻轻簪在那姑娘黑如鸦羽的发间,他眉眼皆笑,道:“很适合小白花。”

姜朝涯看着这位视主将如无物,颇有些任意妄为的年轻人,问道:“这位是?”

延武一脸无奈,叹息道:“这就是我的终极武器,也是一个经常不听我命令的二把手。”

说完他朝那边喊道:“你不是要明早才能到吗,怎么今晚就赶回来了?”

那人回道:“回来的时候在交界的山上发现了一株糖雪子,这个稀有品种的果子摘下之后不能过夜,不然就不好吃了,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他看都没看延武,只一边答一边从包裹里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来,仔细擦了擦,递到无疆面前,“这个很甜很好吃,你尝尝。”

无疆接过一颗,放进嘴里。

真的,很甜。

延武却是看得牙酸倒了一排,感情这么快赶回来不是为了给他送旗开得胜的好消息,而是为了那么颗红不溜秋的果子,送果子也就罢了,难道没看到这里还站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吗,他不由得挖苦道:“难不成这颗树就长了这么一颗稀有的糖雪子?”

西流回过味来,笑道:“虽不多,但也不至于就这么一颗,也给你留了。”从腰间又摸出一包来扔了过去。

延武顿时眉开眼笑地接住:“算你小子有良心。”转头对姜朝涯道,“走,朝涯将军,我们下酒去。”

无疆见他两走了,西流却还在这里,不由问道:“不跟他们一起去吗?好像要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西流又擦了一颗递给她,摇头道:“不去了,我已经帮他把小红花拿到了,剩下讨价还价的事情小武最在行了。”

无疆伸手取下头上那朵小红花:“这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朝涯将军会深夜来此?”

“这是一个赌约。”西流看着这朵他长途跋涉从北洲帐中摘得的小红花,道,“西疆和北洲的主帅赌约。”

“南国与东朝联姻,两国联手之心昭然,此次东朝进犯西疆,南国鼎力襄助,企图以两国之力铲除西疆,若西疆被灭,下一个就是北洲,唇亡齿寒,所以此次西北两国放下往日恩怨芥蒂,联手相抗,但是两军联手,须得有一个主帅,能在关键时刻统领两军主持大局。”

西流一边送无疆回营帐一边继续道:“但两方主将岂会将这个主帅位置轻易相让,小武和姜朝涯自然是谁也不服谁,所以就想出来这么个营中取花的赌约,来一探两方治军边防之强弱。双方各自取一朵红花置于营帐中心的帐顶之上,在不告知底下其余将士的情况下派一人前去对方营帐盗取,哪方成功取得并全身而退,那方主将便是此次两军联盟的主帅,若两方皆失败,则看被发现之时与营帐中心距离的长短,若双方皆取得并全身而退,则看盗取时间的长短,为了保证公平,还会安排一名己方的将士在营外计时。”

“所以延武派你去,而姜朝涯亲自来了?”

“小武本来也打算亲自去的,毕竟双方都想亲自探查一番对方的治防,但是最近营内出了点事情,他走不开,就让我去了。”

“他们治防如何?”

“姜朝涯不愧为统帅奇才,不但善于排兵布阵,营内治防也是一等一的严谨有序,我在那边潜伏许久才摸清他们的交接时间,趁着一丝空隙钻了进去,临到营帐中心差点失手被他们发现,不过姜朝涯治军虽好,她手下的人也能干,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无疆抬头问他。

“只可惜,她的军营中少了一朵小白花。”西流笑着,一脸骄傲,“我刚才一进军营就听到将士们在传,说小白花你抓住了一个刺客,我猜想着就是北洲来的人,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距中心帐顶上的那朵小红花不过几步之隔,若非小白花你,估计我们帐上的那朵小红花也是姜朝涯的囊中之物了,那时候胜负就难料了。”

“原来这样。”

“是呀。”西流一脸开心道,“所以这次小武能拿到两军主帅之位,完全是小白花的功劳,明天你就拿着这朵小红花去找小武领赏去,好好敲诈他一番。”

无疆看着手中这朵小红花,道:“能发现姜朝涯也是凑巧,我在延武将军的军营里白吃白住一个月,也算是扯平了。”

这哪里能够扯平,一个月的大米值多少钱,这两军主帅的位置又岂是钱能够买到的,西流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无疆这么说,他也随她去。

西流送无疆到营帐之中,掀开一角,发现里面一团漆黑:“我送你的夜明珠呢?”

无疆随口说道:“刚用来打姜朝涯了。”

西流笑:“那这账就记在小武头上了。”

西流把无疆送回营帐之后才回自己的住处,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但他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点亮了桌台上那两盏特制的蜡烛,这种蜡烛光焰稳定而明亮,将桌上宣纸那淡淡的网格照得清清楚楚。

西流提笔在上面仔细而快速地勾勒着,画面从左上角开始渐渐铺展开来,上面似乎有树木,有河流,还有山川。

这张布满网格的宣纸非常得大,一张桌台铺展不开,西流在画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将纸往上移动,才能将画面布满整张纸。

他在右下角落下最后一笔时,额角已有汗。

这并不是一幅简单的风景图,而是北洲的地形和军营布局图。西流在接受主帅赌约夜访北洲之时,提早出发了几日,仔细勘测了遍北洲地形、山川险要和边防布局,如今趁着记忆尚且清晰之时赶紧将其绘制下来。

他在山上的时候翻遍西疆的军事典籍,里面有各种军事谋略,行军计策,治军经验,非常齐全,但唯独在军事地理的研究非常欠缺,甚至导致一代名将萧荆将军身葬沼泽英年早逝,成为西疆的一代国殇,也成为他师傅一生的遗憾。

身为皇子,幽居深山二十来年,此番下山,总得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夜漫漫过去,纸上的墨迹也已风干,西流收起地形图,将其卷起放于一个木匣子之中,再塞到床底的木箱之内。这个木箱里已经放置了许多个木匣子,这些木匣子看起来非常普通,一样的朱红色,没什么别的花样,除了其中一个,它的右下角刻着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小小的花。

看到这个匣子时,西流顿了一下,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将手伸向了它。

他打开它,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这幅画里有一场风雪,风雪里有一位姑娘。

风雪掩盖了她的容貌,但是他好像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背着一个单薄的行囊,眼睛含笑,闪闪发光。

她飞身上马,对他说:“那就走一趟。”

入肥章来惹

接下来的三章分别叫夜疗夜宿夜探,三个夜晚,你们说会不会是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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