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她就是矫情!”
“全天下多少人吃不起饭!若是此案过后,毕自严彻查私铸烂钱,将大明的经济盘活,又能活多少人?!”
“她倒是显得自己重情义,就显得朕薄凉寡恩是吧!”
“她要去静宁庵,行,现在就去,也别去监刑了,也别收尸了,传朕的旨意,周奎父子二人,暴尸十日,任何人不得收尸,否则以同罪论!”
“反了天了!”
朱由检听到了王承恩禀报,就是气的两眼冒火!
张嫣身边也有王承恩的人,张嫣和周婉言的对话,王承恩一个字不差的转述给了大明皇帝。
“气死朕了,朕难道不知道张嫣在做什么吗?”
“朕在纵容,张嫣心里清楚的很!她怎么就这么糊涂,不知道朕想她留下来吗?”朱由检极度愤怒中,他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存在,气的手都在抖。
“既然不愿意就去静宁庵吧!”朱由检猛地吸了口气,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留不住,自然要放手。
“去坤宁宫,然后去午门,监刑。”朱由检冷静了下来,并未收回成命,但是王承恩当然晓得万岁爷说的都是气话,也没有下去传旨。
周奎和周铉斩首的案子,除了他们,还有晋王和代王,这两头猪在诏狱里关的已经足够久了,和建奴勾结走私,这也是灭门大罪。
但是考虑到灭门有可能灭到皇帝头上,以大不逆罪论,两人也会斩首。
所以,朱由检在父子二人的黄泉路上,专门弄了两个亲王作伴,也算是他仁至义尽了。
新的代王和晋王的名单,宗人府的宗正已经呈上来,朱由检迟迟没有报批,他很想直接除国,废掉这两个藩王世系,这样一来,大明的财政负担压力会小很多。
但是他不能呀,当年辽王除国世系被废的时候,张居正手中的权势比天还大,挥舞着一鞭法的鞭子,抽在了所有人的身上,包括他自己。
此时的朱由检,还没有除国的先决条件,他对地方的军队、财政,都没有足够的掌控力。
所谓的中央只有对各地的官僚任命的人事权,但是推荐的名单却是有地方送达。
权力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弱着,这已经不是经济改制、政体改制,自上而下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朱由检想过无数的办法,并且付诸于了努力,是大明维持着残破的身躯,继续走下去,直到出现光明,可是光明在哪里呢?
日月龙旗在被冬风吹的猎猎作响,它飘扬在大明的土地上,但是已经残破不堪。
此时的大明明公们,依旧沉浸在花团锦簇之中,大明刚获大胜,大明皇帝通过亲征证明了自己统治的合法性,连年大旱,终于有了缓解的趋势,而且通过转运司的努力,粉饰了太平。
徐老师父带来的番薯,似乎也给大明带来了一个粮荒的解决方法,大家可以继续坐在百姓的头上,压榨他们,汲取他们的养分,努力的维持大明的烂摊子。
根子已经烂了,大明这棵参天大树,已经到了轰然倒塌的边缘。
卢象升一直说天有大变,孙传庭时常觉得大厦将倾,类似于此类的先知者们,历朝历代,每个时期都有,但是他们又能如何呢?
朱由检看着周奎和周铉的人头落地,知道自己做了最大的努力。
“若是想走,今天就可以出宫,废后的诏书明日就到,新后定的是田贵妃,朕走了。”朱由检站了起来,裹着大氅,离开了午门的五凤楼。
周婉言沉默不语,看着万岁爷略有些疲惫的身影,留下了两行热泪。
不爱吗?怎么可能。
一只苍鹰高声鸣啼,划过了北京城的上空,无数的信鸽带着响哨,在楼宇间游弋。
随着周奎和周铉的人头落地,大明皇帝和朝臣们的争斗,正式从暗斗时代,走入了明争的范畴之内。
朱由检有些撑不住了,身体上的,精神上的,与朝臣的明争的过程中,都愈加疲惫,他很累。
“陕西那边的民乱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朱由检拿着手中的奏疏,这是锦衣卫的吴孟明送来的缇骑密报。
在密报中,吴孟明动用了锦衣卫的暗探,摸清楚了大明花团锦簇下暗流涌动。
“陕西十三家七十二营,府谷的王嘉胤、王自用二王之乱,他们占领了黄龙山。”
“宜川王左挂占领了宜川,安塞高迎祥自号闯王,洛川张存孟差点把福王的府库给拿了、延川王和尚聚义兵两万余自武关至荆湖、汉南王大梁占领了八百里洞庭湖、景德陈罗辉潘阳湖水师击溃了大明军,喧嚣一时。”
“自关中至洛阳、再到襄阳、汉口、汉南,民乱四起呀。”朱由检呆滞的看着巨大的堪舆图。
去年,建奴寇边,大小平顶山开始接战,再到归化城联军,宣大卫军入京畿勤王、皇帝亲征塞外,一场大战,整整持续了一整年的时间。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毕自严用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证了粮草的供给,战时饷银按时发放,但是也给大明朝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民乱比想象的来的更早了一些。
“卢象升说他可以控制关中不会大乱,洪承畴已经去了襄阳,孙传庭请命前往汉口,勇字营出动,必然可以扑灭这波民乱,万岁无须如此忧心。”孙承宗看着堪舆图,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
“袁太保,你的意思呢?是剿还是抚?”朱由检手中长长的木杆,在地图上点来点去。
“现在都督们已经到位,各卫军已经集结,就等朝廷一声令下,是战是和,就等我们的主意了。袁太保,你说说你的想法。”
“战,这些人就会变成流民,在大明土地上,肆意生长,将火苗带到大明的角角落落。和,民乱这些人,会被招安,朝廷怯懦,就会有更多的宵小之徒,在明公、勋戚、缙绅们的支持下,浑水摸鱼。”袁可立老了,他总觉得自己这身体,很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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