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是要与谁再见?”盛为懵懂间滴溜溜转了一圈,似乎以为自己应是知道识得那人那声,然却不敢当真。他放眼望去四下仍是无人,此室内空空如也、独有他一“活物”孑然而立。
“并不是你妄听,只是不曾寻到罢了!看你活络络的应是个精阴之人,不想也是个死心眼的!”盛为正疑自己因焦生幻,忽然那声音又起,且是语休人至。
“你?!”盛为眯起眼看着这竹青色的“妙人”,心里揣度的是方寸与宇文凌旋的那“一役”被他听去了几何。
“被破窗而入,盛二郎居然不慌不忙只忧心泄密了几许?”那人轻飘慢踱地行到了案前,拿起那只茶壶晃了又晃,“傻女子呐.......自认机敏又有何用?殊不知两盏中皆是无毒的,独独这茶壶里才是送她上路的好物呐!”
盛为看着他若无旁人地大刺刺坐下,又看着他落拓不羁地斜靠而下,甚至还翘起一腿“指天”而去......此时他才想起要自问一句“他来得突兀奇特,二郎当否慌忙”,却被那人笑着打趣道“我既是你舅父,亲眷相见本就无需慌忙!”
“他竟能知晓二郎心思?”盛为略惊一息,然想及之前“偶遇”之事还有那“仙人”之说,只先揣他当是个深谙故弄玄虚之道的“大儒”。
“二郎若慌也是因你不请自来、且非堂堂正正,有辱长辈之尊,是为你汗颜之故,并不为他!”盛为还想微微来笑,然一看见那人脸上的笑意便急敛而起“怎么二郎竟像是看见了自己,难道二郎之笑也是这般轻浮?”他怨道。
“盛二郎你身为小辈,既见舅父,为何不来见礼?你母亲就是这般教的你们教养规矩?”竹青妙人挑起一眉揶揄道,“还只是二郎不肯尊我,故以故意轻薄?”
“母亲并不曾与二郎引见过尊驾,因此时至如今二郎只能当这舅父是尊驾自封!”盛为一甩大衫索性在主位落座,支起了背脊、展开了笑。
“瞧瞧瞧瞧!这么些臭规矩、臭脸的,定是随了你父亲!至于你母亲不曾引见么......呸!个小子占你舅父便宜,还引见!”那人啧啧声不绝、叹息连连,“世人皆说外甥随舅,这里倒是实打实地像了个十分......我倒也不好骂你打你!”
“你若不肯喊我声舅父,索性随了阿卫等人喊我一声东方大爷也不是不可......”那人疲疲塌塌地掏着耳,再也不提“为何不曾引见”之因。
“果然是你!”盛为笃定了猜测反而切实,“那二郎倒要相问一句,尊驾此来是为二声刘赫之仙人、还是为二声二郎之舅父?若兼是,当先者又是其中哪一?”
“不都一样!”东方举嘻嘻而笑,“此时此地此事,我为二声何而来,为谁而来,不都是一般一样,就是为解了困局而来。”
“这个还你!”东方举蓦地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锦包,“咚”地一声就扔在了盛为当前,“自是为尔等小儿解困而来!”
盛为一瞥见锦包制式熟稔、那棉纸、火漆封印又是犹新,心中一记格愣、不免大呼“不好!”
“你小子不是嚣张有过,慌从何来?!你舅父我截住了人不让去寻了你母亲,是为免她忧烦。且我既已在此,又何须再去烦她?”东方举又举起那茶壶摇晃不停,耻笑之意浓犹如壶中之水跌荡不止,晃得盛为就想挥拳而上。
“忤逆!你小子居然还想拳殴尊长?”蓦地东方举横过一眼盛为又斥了一句,才道,”刘赫那是外人,助他本就为助己,你小子事实未清,又何必枉做锱铢必较的斗筲之人?”
“尊驾自己道的外甥随舅!”盛为回敬一句,又急问,“尊驾将信使如何了?”
“我知你今日实在不想再有人丢失性命,因此是当真着急。”东方举点着茶壶,“先去烹壶茶来,待你舅父润了口舌才能相告呐,可是?”
盛为无奈“忍气吞声”,出得门去吩咐了他们烹茶还道是“只需叩门,二郎自会来接”,充耳不闻那舅父“若是有酒便是大好”云云。
自此盛为只能以尴尬相对那无拘无束之人,直待到听见叩门声响才是如逢大赦。更不想未等他将茶盏奉上,东方举就已迫不及待地劈手夺去,粗手重脚地将茶盘甩在案上,斟了一盏就喝。
“那信使应在几里之外兀自昏睡。待他醒了,大约是会以为被流匪劫了钱财马匹,因此只能满脸灰土地回来请罪!”东方举玩味十足地砸着嘴、品辨着香冽,“届时且不要打骂了人家,本也就是无辜之人!”
“大谬不然,且不自知!”盛为也去斟了盏茶来喝,不敬之词吐口得毫不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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