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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敏自己身边的兄弟,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男子。

何曾见过这样别扭的。

楚绍也还罢了,是她对不起他,他生她的气也应该,可是这唐令冲又是为了哪般?

他一个率军的将军,怎好如此意气行事,不分场合。

这小子,小时候就像个小姑娘,是个爱哭包。

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做派,这样的人能带好兵吗?

季敏不禁微微皱了眉,看了唐令冲一眼。

唐令冲眼角余光可是一直瞄着季敏的,就见季敏忽然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不满之色。

嗯,自己不理她,她果然不高兴了。

看来之前自己想得是对的,她就是存了那般心思,那他必更要让她明白他的态度。

楚绍也看到季敏看了一眼唐令冲,以他对季敏的了解,他知道季敏是不高兴的。

唐令冲不理她,她竟然会不高兴?

难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楚绍心一沉,隐在袍袖里的手不禁捏成了拳头。

伙计看进来的三个人,一位将军,一位大官,一位气势和衣着一看就是非同一般的。

虽然他们三个人就占了三个桌子,但伙计哪敢说什么。

不过这茶水该怎么送呢?

是“非同一般”先进来,要了一壶茶和三个茶碗,理应先给她送茶。

可是后进来的将军还有大官,瞅着都沉着脸,看上很不高兴,如果不先给他们两个送茶,他们会不会生气砸了这茶寮啊。

伙计觉得今日真非黄道吉日啊,小庙里来了三尊大佛,装不下啊。

伙计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一下子就给三位上了茶。

季敏渴了,看伙计站在柜台那里,也不上茶,便又催了一句:“小二,上茶啊!”

伙计想了想,提心吊胆的一手拿了一只茶壶,先给将军和大官上了茶,然后再在回柜台,又拿了一只茶壶,和三个茶碗,给“非同一般”和大官和将军分别送了。

一番下来,伙计看这三人都没说什么,才微微放了心。

季敏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她有些渴了,便拿起碗,放在嘴边,仰头一口气喝了。

等她放下碗,撩眼间,就抓到楚绍正看她呢。

楚绍看着季敏,她刚才喝茶喝得急,唇边还留了一滴茶水,那茶水衬着她的两瓣粉唇,就像带露的娇嫩牡丹。

楚绍想着那日唐家花园里的他们两个的亲口勿,嗓子忍不住一紧。

季敏见楚绍看着她,舔了舔唇,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也渴了吗?

可是他为什么不喝茶,反而看着她喝茶。

不过季敏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壶、茶碗,一个路边的茶寮,当然不能与城里的茶楼相比。

桌子因为年头久了,桌面都发黑了,茶壶和茶碗都是野窑出来的粗糙瓷器,那茶碗上还有裂痕。

而茶水呢,更是极普通的绿茶叶泡的,而且里面都没几片茶叶,就是有个茶味罢了。

季敏是属于常年在体面和狼狈之间打滚的人。

不打仗时,她是锦衣玉食的公主,打仗时,她要和手下的战士同甘共苦,可能几天几夜都不能睡觉,一日三餐都保证不了。

就像这次打南诏国,南诏地下多瘴气,水井里的水不敢喝,她和士兵就只能喝收集到的雨水、露水。

这茶寮里的茶水对她来说,好坏的标准只有一个这是可以喝的水,是能解渴的。

不过季敏想起楚绍这人是有些洁癖的,而且吃穿用度都非常讲究,在他眼里不好的东西他是一点都不会碰的。

那时在江东,他用的茶具都是价值千金的紫砂,茶叶也只喝黄山毛峰,泡茶的水都是年初存下来的雪水或现运来的山泉水。

这样茶寮里的茶具,他沾手的欲望都不会有,这样的茶水,对他来说,也是根本无法入口的。

季敏倒不认为这是楚绍矫情,他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干扰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饮食习惯,都想吃好喝好,楚家家财万贯,可以支撑楚绍过富贵的生活,他又不像她,又不是军人,也不打仗,当然不用特意去吃苦。

再说,楚绍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茶叶,他的肠胃未必都能承受住。

嗯,不喝也对,别再喝拉肚子闹病,反而不好了。

季敏想到这,便对楚绍说道:“你渴了,也别喝这茶了,让你的小厮拿你们自己的茶壶来,在这装些热水,回车上再泡茶喝吧。”

楚绍当然听出了季敏话里的关心之意,心里的那点火气都被这话给熨得平平整整了,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楚绍也知道季敏行军的经验是丰富,她的话肯定是对的,便抬眼示意了身后站着的小厮,小厮忙回车里去拿自己的茶壶。

楚绍回眼便看见坐在对面的唐令冲略带惊讶的模样。

唐令冲也没有喝这样粗糙无比的的茶水,他虽然之前出过京,打过仗,但那仗是给永州府解围的小战役,只打了七、八天就结束了,他也没吃到苦。

而且他是世家公子出身,从小也是富养大的,也是从未在这样的茶寮里喝过茶。

他倒不是不能喝,就是觉得有些不干净。

唐令冲正犹豫间,就看季敏咕噜噜的就喝了一碗茶。

诶,她不嫌弃吗?

然后就听见季敏对楚绍说得那句话。

他自然听出季敏语气中的黏熟和关心,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这般亲近?!

看样子,并不像他想得那样季敏厌弃了楚绍。

呵!原来这季敏倒是长情,雨露均沾啊,看着锅里的,也想着碗里的,也不嫌累。

唐令冲不知怎么就觉得腹中有火气上升,烧得他有些口干舌燥,他拿起大茶碗,咕噜噜的也喝了一大口。

这时就见军队中的负责内务的郎将带着军医和伙头夫走进茶寮,到了季敏近前施礼:“季大人!”

季敏其实是有事情和唐令冲说的,但是唐令冲的态度让她觉得着实不称职,便没有再叫他,直接交代:“天气炎热,大家都很辛苦,解暑丸一定要按时发放,还有这茶寮的大桶我看就很实用,干脆买下来,用来煮些金银花水,给弟兄们喝,另外战马的草料里,也淋些金银花水。”

金银花有清热解毒之功效,夏日里喝些是好的。

而茶寮里的三个木质的大茶桶,就像缸一般有半人高,里面装得都是凉茶末水,是给过路的穷人准备的,一个大钱随便喝。

军医看了那木桶也觉得很不错,三个木桶大小正好可以装在一辆军用车上,盖上盖,放上水,泡上金银花,随用随取。

一般打仗都是粮草先行,但这次出来的都是骑兵,讲究一个轻装上阵要快,加上又在大梁境内做战,士兵就只带干粮和水,剩下的用度都由沿途的官府供给。

所以此次只有一名伙头夫随行。

季敏又交代道:“提前通知前面的官府,早饭里再多加一道绿豆粥,多放水,熬得稀一些,这两日多做些爽口的饭菜,另外你们都得仔细检查饭菜的新鲜程度,切不可有发酸的吃食。”

伙头夫听了忙点头,夏日里赶路,大家胃口都不好,吃些清淡的,还有解暑的绿豆汤当然是最好的。

季敏想的就是不能有非战斗性的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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