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的宋琅先是为梅晨带去了早就答应好的点心,随后又找上了梅清秋,见她虽还有些憔悴,但已不再像先前一般魂不守舍,这才放下心来,最后才找到了令狐貂。
经过多日的休养后,令狐貂如今已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了。
本也不是什么金贵的身子,人生的前三十年里,有二十多年都在颠沛流离,四处漂泊,当年还不够板车高的孩子能苟活到今天,足以证明他这条命够硬,就连这濒死的重伤也被他给熬了过来。
只是那晚雨势太大,寒气渗进了体内,虽有梅清秋没日没夜地照看,却还是不免落下了病根,不但十分畏寒,并且只要湿气一重,全身筋骨就会疼痛难耐。
好在清明祭典过后,再有二十来天便是立夏,今天阳光正好,温度也很是宜人,正是一年之中最让人感觉舒适的两个时间段之一,但令狐貂还是披了件厚衣,才与宋琅一起坐到了池塘边的小亭子里。
宋琅低头摆弄着茶具,笑道:“这可是我从张先生那学来的茶艺,你可得仔细尝尝。”
令狐貂伸手接过茶杯,虽是坐着,但还是低下头,以示尊敬,如今连称呼也换了。
“劳烦四爷。”
宋琅照着张先生教授的方法,一边为对方倒茶,一边道:“你我乃生死之交,何需如此?”
令狐貂端起茶杯,心中感动,却坚持道:“礼不可废。”
宋琅嘴角一翘。
“都随先生。”
令狐貂道:“看四爷心情不错,这次清明祭典,应当很是顺利吧。”
却不想,宋琅摇摇头,道:“正要与先生说这事呢,先生不知,这短短三日可发生了不少事。”
放下茶壶,他便将这三日里皇宫中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当然,这其中自然略去了他如何诓骗善良无知的白令徽的过程,只说是白令徽自愿与自己换了衣裳,才让自己可以找上张清正。
令狐貂缓缓放下手中茶杯,眉头紧锁,整个人已陷入沉思之中,宋琅见状,也不出声打搅他,只在一旁,望着池塘里那几尾游曳的锦鲤默默饮茶。
过了好半晌,令狐貂才终于回过神来,旋即拱手道:“抱歉,四爷,属下刚才......”
不待令狐貂说完,宋琅便道:“这有何可抱歉的?先生乃我之子房,不让您运筹帷幄,难不成让您舞刀弄枪,亲自领兵么?”
一句玩笑话,令狐貂不觉得宋琅是在嘲笑自己,再者这一句“我之子房”,便已是极高的称赞了。
“哈哈哈,四爷,若有机会,属下倒真想带兵试试。”
二人相视一笑,令狐貂随后才正色道:“四爷这次反应及时,处理得当,就连属下也挑不出半分毛病。而以张先生的为人,也断不会出卖四爷,经此一役,咱们也可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
宋琅却道:“还是先生料敌机先,若非先生早早让我前去结交张先生,我也做不到这一步。”
令狐貂摆摆手,道:“哎,四爷不必谦虚。第一,若非您有真才实学,想来张先生也不会对您青眼有加,第二,这也并非全是我之计谋,如今这个结果固然是好,但功不在我,过在我也!”
说着,令狐貂突然从座位上站起,双膝一软,就这么跪了下来,宋琅见状,顿时大惊。
“先生这是何意?”
令狐貂沉声道:“属下未提前将计划全盘告知殿下,当有欺瞒之罪也!”
宋琅伸手扶起令狐貂,眼神真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用你,自不会怀疑,还请先生放心!”
虽是生死之交的主仆,但彼此依旧在试探不断,这大概就是聪明人的乐趣,也是他们的不幸吧。
不过,令狐貂现在的感激却是发乎真心。
“多谢四爷信任!属下必肝脑涂地以报之!”
他的确想要报恩,也想有一个地方能够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才华,但如果上峰多疑,那便会处处掣肘,说到底,他与宋琅也没认识多久,不过是见了几次面,勉强可以说是君子之交,如今在一起,是因为双方有共同的敌人,但彼此对对方并不算太了解,这就需要不断地试探,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真正成全这君臣主仆之佳话。
昭烈帝为求武侯出山,不也曾三顾茅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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