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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荆迷糊之际,辨出端正儒雅的脸,张口唤了声,“慕容……”

慕容荷风不作答,坐下一边号脉一边仔细看她的脸色,半晌,从随身箱子里取出几卷银针,神色凝重缓缓下针入穴位,中间屡次摇头举手不定又改针别处。

陈荆只觉更深的困意袭来,慢慢阖上双眼。待睁开眼,下身淋漓感已减缓了许多。

“陈荆,你可知这样太凶险?” 慕容荷风叹。

“天不绝我,你这不是来了么!”陈荆咧开苍白的嘴唇轻笑。

“阿荆,你可知道即使过了今天这一遭,你的身子还是——”

“知道,那是混着‘无极之气’的冰寒。”

陈荆气血薄凉教彼时靖安王更甚,慕容荷风即便不晓得武功但行医多年,想冰寒也是极厉害之物。医者救病非救命,房内二人皆知。

“你们两人一个个都闹这病,不是这宅子闹邪恶事吧。”

“送你一尊金佛辟邪。”陈荆笑了笑,指着自己额头问,“这没得医了吗?”

慕容荷风摇头,“我尽力了。”

陈荆苦笑,“那你要早点算清诊金,要不晚些我就不认了。”

“多歇着,别劳神。六个月内别行房事。”慕容看了一眼外面低头收拾东西,招呼一声就出去了。

目送慕容荷风消失在门外,外厢之人站起走进人,一向清逸的靖安王,此刻仍一身骑装、风尘仆仆,面上隐现青色胡茬,再看仔细,眼下居然有淡淡的青影。

陈荆的手指一下下抠着床沿,在鬼门关又走了一圈之后回来,不得不承认,天天算计着、争吵着,快死了,眼前居然是这人的脸。

秦墨白坐上床沿,扶住她的双肩,憔悴面容近在咫尺,她萎顿地陪笑:“我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原来真是君上凯旋归来。”

“嗯。”秦墨白抚上她的脸,温柔而怜惜,“没事了。”

陈荆低头。被揽入怀抱,袍下坚硬冰冷的铠甲让她打了个伶仃。

秦墨白察觉,起身洗了手脸,走到窗前放下卷帘,卸了暗甲,扔在桌上,踢靴躺下,一手撩开她单衣,将温暖的手覆在她冰凉的小腹上,如梦呓地轻道:“阿荆,你是我枕畔之人,我不可能时时防着你,但你一定知道,如若我出了意外,陪我下地府的人头,一定数以万计。”

她枕下的袖刀被摸出来,甩插在房梁上,剑身“铮铮”颤动,如同陈荆的肝胆……

秦墨白扔了刀,侧身将她抱了个严实,“慕容是不是在等你?”

陈荆闭目道:“从哪里得来的谬言?慕容心里一直都只有他亡妻,你不知道他妻子,唉,真是天妒红颜,气质若兰,美得是不食人间烟火,啧啧,画上她那双眼睛……”

秦墨白轻吁一口气,“打住!你这中间赶紧省略两百字!看来,是你一直等慕容?”

“你这人这么狭隘呢,不是他等我,就是我等他的,我等他干嘛啊,‘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别胡说八道啊。”陈荆不满地小声嘀咕。

秦墨白柔声道:“你也知道瓜田李下的避嫌,怎地动不动就与他眉来眼去的?”

陈荆睁眼望着屋顶的雕花,嘟囔道:“和你一食古不化的说不清。看过《春厢词》吗,那些个男盗女娼的都是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匡扶正义都是不起眼的草民。别说,里面有个少庄主呀写得和你一样貌美如花,人称‘邓小闲驴’,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

闲闲地与秦墨白说着话本,不多时却见他双睫低垂、吐息均匀,早不知道何时睡去,陈荆便收了声,也静静眯了眼。

一觉醒来,外厢“窸窸窣窣”声响,陈荆只当是婢女在外面,便唤她卷帘子,准备起身。

竹帘半卷,明媚的阳光从半帘下洒进屋,照得窗台上植物叶脉晰明如碧绿翡翠、一派欣欣向荣。心情大好,撑起身子扭头看来人,一怔:“你何时回来的?”

秦墨白在她面前放下银盅,给她递上漱口水和牙枝,看她两腮一鼓一鼓,“昨晚还搂着我一整夜,压得我早上起来胳膊都是麻的,现问我何时回来?”

陈荆低头将水吐在盅内,后道,“我以为在做梦。”

秦墨白绞了毛巾帮她擦了脸和手,似笑非笑,“本王亲自服侍你,是不是又觉得在梦境?”

“是啊,妾身受宠若惊。”

“生了场病,倒乖觉了。”秦墨白含笑道:“怎么回事,为了和母妃赌气连命都不要了?”

“没有没有,和恭王妃无关。是我自己贪杯,方子又开得不好,想着横竖是一死,倒不如赌一把。听说不怎么赌搏的人运气都比较好。”

“你不怎么赌博?是谁在昆城赌场一连掷六个豹子?是谁一到马市就像猫儿嗅到腥一样往赌场赶?”

“咦,你也知道豹子?我以为靖安王只知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事。”

秦墨白哼地一声,自幼入伍,在男儿群中厮混,一些花花事亦有所耳闻,行军休整,为亲近士兵,也会与属下掷骰子饮酒。

可想到陈荆同谙风月,心里便不痛快,简直能看到她与其他汉子勾肩搭背,板脸道,“以后不许你去赌场,更不许喝酒!”

陈荆却仍沾沾自喜,看着自己的手,“一连六个豹子,那次我去赌场没出千,居然这么走运,想想做梦都会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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