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做工间休息,陈荆拈着断肠草漫步到洞厅中,坐在石凳子上支着下巴出神看着那尊天然巫女像。
一灰衣下人抱着晒干的药草打她后面经过,陈荆正起身伸展身子,手臂伸直,不留神将身后之人掼进滴水池里。
陈荆快手牵住他衣后领,下人衣领被拉开,一眼看到那下人颈背后长着一枚黑色梅花印记,手不禁发软,一下拉扯不住,两人双双落入水中。
两人爬上水池,药痴闻声走出来,陈荆对下人暗比个手势,下人呆立住,眼角流出泪水。
陈荆转身歉意朝药痴比比身上的湿衣,示意要换衣服,药痴朝下人看一眼,下人跪下低头,面上有水滴在地下,药痴押着陈荆往房走。
换了衣服出来,下人们看她的眼神从平素的冷漠变得热切。
在草药房中,两名哑仆望风,陈荆见到了岛上最年长的哑仆,老哑仆一见她,立即仆倒在地,长跪不起,陈荆沉重将他扶起,朝外面比个眼色,老哑仆费力半天止住激动,双手急切比划,将几十年来,哑仆们所受一切苦难和盘道出:
八百年前的隐宗收留了五千名在宇陆上流浪的男女聋哑人,教其手语、航海技术和一些武功,带着他们徜徉海上。发现碧开岛流金为沙,且有一眼泉能增功治病,是人间胜境,也是这世间东西大陆破界的匙地。被泉水治愈的隐宗要回宇陆,哑仆皆不愿再回去,向隐宗苦苦求情,誓不将碧开岛所有秘密泄露半分。
隐宗于是将其留在碧开岛和大陆之间的无人小岛,以避世俗的初衷,取名忘忧岛。
重重考虑后,隐宗又将碧开岛的域图和语典留由哑仆保管,但让每人服下“索魂散”,不仅让这些哑仆身上长出黑梅印记,而且子子孙孙身上都会带有这个印记,如违背誓言,隐宗子弟会依印记取他们性命。
哑仆每人都牢记誓言,由哑仆的首领世代保持地索引图,安逸地岛上生活。
孰料,天不遂人愿,两百年前,一场火山爆发,将忘忧岛与狱门岛拉近。狱门岛仍洛国被流放的一代武林要犯,人人怀有高强功夫,他们发现了只隔着一条海沟的忘忧岛,将忘忧岛悉数掠为奴隶,打骂□□是常事,稍不合意便将他们做成药尸或虫食,五千哑仆起初到岛上已生衍了五万多人,如今活下来的不到两千!
陈荆与老哑仆对坐,将手中药草一节节掐断,良久不能言,门外扔进一块石子,两人跳起来,装作筛选药草。
药师走进来,仰头盯着她脸看,解开她哑穴问:“你很不安,是想出去了?”
陈荆皱眉轻声道:“落了冷水,有点不适。”
药师冷哼一声,“你如不是识得药性,像这等破身子,早就被拉去做药人了!”
陈荆揉着掌心的黄花不语,药师突然狂躁道:“罢了,你先去休息!”
她默默回房,躺回床上,两手枕头,枯卧深思。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哑仆进来给他送饭,陈荆一看正是同她一起落水之人,忙向他打听岛上有何新况,可留意一名新来的年轻男子?
那人朝门口望一眼,比划着告诉她,他也不知道,但可以帮她打听。
秦墨白虽武功高强,脑瓜子也转得溜快,但毕竟没多少江湖经验,在这戾气遍地的孤岛上,怕是龙游浅滩遭虾戏。
“杀人不过头点地”,死不可怕,就怕死得没尊严,他那兔二爷的小样儿,怕早成了“私货”,陈荆重重叹了一口气。
是夜,睡得很不安,梦中全是秦墨白的身影:对她微笑;与她在风中相拥,却放了她的手,孤独走进浓雾迷烟,只留她一人受冷风吹。
醒来觉得满心凄楚,摸摸胸口,那番彻心扉的寒冷还在,眼角冰凉,摸出一滴水珠,她拈着那滴水珠竟不知所措。
石门叩响,陈荆赶紧地抹了脸,整理衣服起来开门,灰衣哑仆托着汤碗站在门前,陈荆会意闪身让他进房,哑仆打着手语向她示意:有一名年轻貌美的男子成了大毒主的入幕之宾,二毒主气不过,要举行角斗。
陈荆出了半天神,缓缓用袖装脸上蜡黄的颜料抹掉,那副病俨俨的样子褪掉,露出一张英秀容颜。
哑仆一愣,笑呵呵夸她长得好看。
陈荆微微笑着比划:我也见见两位毒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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