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谢无酬回到寝殿,本打算认真反省自己对微生厌的感情。结果她想了半天,不仅没有得出个结果,反而越来越烦躁。
微生厌明明泡在后院的池子里,可她总觉得那人如影随行,挥之不去,但她又不想去面对。
谢无酬翻了个身,小白蝶突然从袖子里钻了出来,阖动翅膀,一抹流星似的没入门缝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无酬猛地坐起身,她本想拦住小白蝶,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下地推开窗,朝着后院的方向望了几眼,隔着草木山石,隔着寂寥月色,谢无酬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叠放整齐的外袍。
袍间尚残留着血迹,此属血渍凝固,伴着夜色看上去和污泥一般。
谢无酬抚上外袍,想着微生厌的一颦一笑,想起那年她被作为弃子的绝望,想到她掉入阵法后被尸畜活活撕碎的惨绝。她想着想着,突然记起初见微生厌时,她说的那句“她与戒台山有仇,天大的仇”。
她轻轻握住袍角,更觉得自己的想法可恨。从前世到今生,她竟然还在介意微生厌的身份,甚至害怕有朝一日,她会把自己也当成猎物嚼碎咽下去。
谢无酬想了很久,坐在窗前细细思量。
她无法完全接纳微生厌,说到底还是因为心理上不认可自己喜欢的人吃人这件事,哪怕只是腐烂的尸体。而这件事的根本问题,根本不在于微生厌自己,而在于尸畜的本性。
如果微生厌原意和她一起面对,也许她可以找到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如果尸畜不再依赖食人肉而生,那王城之危不就迎刃而解?她也不会再成为众矢之的。
而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
谢无酬决定敞开心扉跟微生厌聊聊,她刚站起来就看到小白蝶疯了似的撞开半扇窗飞进来,然后将她的袖子打的飞起。
谢无酬觉察到不对,立刻冲向骨生池。她来不及多想,一猛子扎入水中,随着视线的恢复,她就看到微生厌如同一条死鱼,漂浮在水底深处,毫无求生欲。
此时,她强忍着后怕,和微生厌那双深黑的眸子对视:“从明日起,你和你一起泡骨生池。”
微生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冬风刺骨,她是真的被冻到了,也冻清醒了。她悄悄勾起唇角,淼如烟波的眸中,流淌着沉寂的安宁。
最后一天了,让她再贪心十二个时辰吧。等到这次痊愈,她一定,一定离谢无酬远远的。
院子里的植物慢慢生长起来,枯藤变绿枝,土壤里的嫩芽瞬间攀上篱笆。虽然是深夜,但是百花竞放,竟有着说不出的幽暗的美,以至于第二日清早,微生厌觉得阿婆殿比原本还有柔媚三分。
像春天到了。
微生厌怀着要离开的心思,一整夜都没合眼。此时,看着谢无酬的小白蝶忙忙碌碌,将书案,屏风,床榻和藤椅都搬到了池子边上,就有些惊讶。
谢无酬是真打算守着自己吗?可是昨夜,她明明就介意自己的样子。
微生厌将目光收回,半颗脑袋浸入池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浮在荷叶底下。经过这这些时日的治疗,她的躯体几乎痊愈,被银锥刺伤的部位也早已结了痂,现在的骨生池对她来说就是一汪温泉,滋补养颜,毫无坏处。
微生厌慢慢挪向池边,手指刚搭到边缘,就看到一双雪白的鞋子落下来,紧接着又是一碟生肉,微生厌几乎是瞬间便道:“生牛肉?”
最近,微生厌每天都能收到谢无酬送过来的肉,全都是被术法烘得发臭的人肉,微生厌刚开始还很犹豫,后面就照单全收,也不过问肉是从哪来的。她原以为谢无酬会一直这么送下去,没想到今日竟然是生牛肉?
不知道为什么,微生厌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轻松。她捏着盘子闻了闻,正打算和往日一样生吞掉,突然就听到阿婆殿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
微生厌潜藏在荷叶底下,亲眼看到谢无酬的小白蝶画着白圈,连消带打地把十几个弟子扇出院子,她吃惊地捂住嘴巴,突然就很庆幸自己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小白蝶,也没有过度惹恼谢无酬。
“他们是发现我了吗?”
谢无酬回过身摇了摇头,“是严守心的眼线,不必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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