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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听得父亲招唤,起身合上了书,把笔墨端端正正的摆好,这才转过身来,小步子迈得稳稳的,向简祯行礼:“夫人安好。”

简祯看着他身如翠竹,拿方巾扎了发髻,小小年纪,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当下赞道:“林夫子,令郎被教得极好,让人打心眼里喜欢他。”

她顿了顿,示意岑妈妈给小林晏发压岁钱,又开口道:“嫂嫂都替我道明来意,我也就直说了。不知先生可愿意到我平宁侯府去做西席?”

没想到林骥夫子拒了她:“我家中拙荆不幸去世,只留晏儿这一个孩子,若我一人到府上去,多有不便。”

林骥的妻子于数年前病逝,林家日子过得不富裕,连个仆从也无,更没有家资去再入举业。林晏年纪小,他又一心想要教导儿子进学,有这样的为难,简祯能理解。

但她不想放弃,如果说她来时对林夫子报以怀疑,但见到林晏这般翩翩少年的模样,深知林夫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开蒙先生。

当下多是迂腐的老儒,年轻些的也俱在科举之路上一点点消磨锐气,拿这些人来教孩子,她并不愿意。

老母亲苦口婆心争取道:“林夫子,我是诚心聘你的,家中的孩子与晏哥儿同龄,我并不想由个老儒把他们教的一身呆气,就晏哥儿这样,我极喜欢。如您有意,大可以把令郎带上,与我家中的几个孩子作伴。”

林骥拱着的手缓缓放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端坐于堂上的明艳女子。她正扭头看着一旁的晏哥儿,目光温和,鬓边的垂珠步摇微微晃动,映衬着那一身娇艳的曳地石榴裙。

他狠狠地勒住自己的视线,念了一遍温良恭俭让,继续拒绝:“夫人,富贵非吾愿,贵府公子实在是教不了。”

被三番五次地拒绝,简祯也不恼,往林晏怀里塞了把府中新做的饴糖,拉着小男孩的手问:“晏哥儿,我家里有个与你一般大的男娃娃,极想要你去做伴,你可愿同他一起读书?”

林晏人虽小,却也早慧。他幼年失母,父亲又举业不顺,为着微薄收入在这坊市之间做先生,也无力再考科举,每每令他心疼,恨不能为父亲分担。

而如今登门的这位夫人,听说是燕京勋爵人家平宁侯府的当家主母。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要做陪着少年读书的小书童,只希望父亲能有机会重拾起圣贤书。

小正太捏紧了拳,朗朗地答:“我愿意去。”

只要爹爹不在此蹉跎,他做好被纨绔少爷欺负的准备了!

“晏哥儿愿意呢。读书一道,我必会把他同我家的忱哥儿一般对待,也愿意支持先生继续参加会试,成就先生一朝登科。”简祯再接再厉地劝。

“这……”林骥不是嫉富如仇的意气少年了,他明白卫氏侯府的橄榄枝难得,人家又愿意为他解除后顾之忧,着实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林骥恭敬不如从命。”他弯腰对座上的明艳美妇施了一礼,当成对主家的拜见。

简祯拉住他,很是潇洒地一笑:“林夫子不怪我强人所难,反倒应我所求,是我该感谢您才是,明日便带忱儿前来拜见师父。”

她的态度满是自然真诚,对着自己一介布衣,毫无盛气凌人之意,让林骥对这个卫夫人多了几分好感。

办成了事,她也不多做叨扰,奉上准备齐全的拜师礼,向夫子二人告辞离去了。

*

西北雍州。

朔风呼啸,飞雪连天。

来自燕京城的一封家书,被仆役飞马奉到了卫枢下榻的都护府。

身处刀兵相见的西北前线,卫枢也做了一副兵将打扮。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除了那张过分出挑的脸,与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别无二致。

他抵达西北十余日了,日夜兼程,早寻遍了神策军七大营,把三军粮草俱都安排妥当。

之所以还在都护府迟迟不归,一方面是彻查太子于西北边军的渗透,另一方面……

是他也不知自个儿在别扭什么,看着下属纷纷喜滋滋地收了年节的家信,心下隐隐期待着妻子也能给自己送一封。

万一是路途遥远,在半道上耽搁了呢?还是风雪载途,送信人丢了信件?

他又生怕错过,连都护府都不大出,特地安排了下属来此回话。

杜弑一脸复杂地看着侯爷听了仆役禀告,着急忙慌地站起,险些踢翻了火盆。

卫枢取了信,还生怕撕坏文字,拿匕首小心翼翼地隔开,凑到灯前去看信。

空灵袅娜地字体开篇向他道了问候,卫枢看着那一句“不知您可好”,似是一股子暖酒入腹,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

他拿手去按了按这几个墨迹,忍不住微微一笑,又一字一句地向下看。

杜弑瞧着主子这一脸舍不得看完的样子,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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