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怀信一脸玩味地看着她,“这可是太子为你争取下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居然不乐意?要知道,一旦进入了深宫内院,离你想要的权势就更近一步了……”
楚靖仪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明白?
只是,如今身无长处,又无倚仗,一旦沾惹上了这些东西,极有可能会招来无妄之灾。这便是她不想看到的。
正这么想着,头顶突然压下一只手,她抬眸看去,却见付怀信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不用太担心。你的身后还有我。而且,太子对你也心存庇护,以后的路也不会难走。”
楚靖仪低着头,淡淡地哦了一声,对“太子侍读”的日子既忐忑又怀着几分期待。
这个身份真正落实下来时,楚靖仪的病也完全好了,便随着宫人入宫觐见。
再次看到楚玉宸时,他穿着一身黄色的太子朝服,整个人莫名被镀上了一层威严,直把她看得心神恍惚。
她不知道别的太子侍读都做什么,但她自从入宫后,不能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反而是天天给主子做课业。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被当成了免费又廉价的劳动力了。
这日,她刚做完课业,舒展完筋骨,却见楚玉宸手背在身后,施施然地走进来。“阿靖,收拾一下,本宫带你去长点见识。”
楚靖仪:“???”
出于对这个主子不靠谱的认知,她下意识地摇头。
谁想到,楚玉宸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了出去,还边走边道:“作为太子侍读,岂能不时刻跟随在本宫身边?你就别推辞了,否则本宫可要去治付尚书的罪了。”
楚靖仪一头雾水,“这跟付大人有何关系?”
“没把规矩教给你,岂不是他的失职?”
“……”
殿下,你怎么越来越坏了?
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怎么能扯到一起?
正要辩解,他又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今日是我朝宴请姜国使臣的日子,本宫听说对方准备了题目来刁难咱们。本宫想着你鬼点子向来很多,兴许能发挥出你的作用。所以,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跟来。”
楚靖仪想好的推辞理由顿时吞回了肚子里。事关朝事,她本来就想提前参与,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又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个宴会设在傍晚,离现在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她被楚玉宸拉着去换了下衣服,又调整了下状态,才跟在楚玉宸的身后,往目的地走去。
此次接待设在了御花园,恰好这日天气和暖,周围又围着一圈的帐篷。刚走进去,暖气扑面而来,并不觉得有多寒冷。
但是考虑到女眷的存在,宴会不能露天举行,那帐篷的门脸就被拓开,开辟出外帐,宴席摆开足足绵延到一里之外,可谓蔚为壮观。
主帐内共设三十六席,主要招待的是皇室的宗亲和宫中女眷。
姜国王子带着使团来到西楚。为表礼遇他的座位自然也是设立内帐,而男宾席上又破例加了姜国其他议和官员的桌子。
外帐也是分左右两侧设为男女席,两侧的酒桌呈放射状排开,正好留出中间视野开阔的梯形的场地以供歌舞之用。
楚靖仪亦步亦趋地跟在楚玉宸之后,所到之处已经是酒菜飘香,热闹非常。
见着永庆帝和陈皇后一路过来,原先正在各自寒暄的文武百官和命妇小姐们都纷纷噤声,跪拜下去,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山野震荡,气势如虹。
永庆帝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肃穆,与陈皇后并肩而行,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落座之后才缓声开口道,“朕今日命人在此摆下酒宴,适逢姜国使臣到访,为其接风。众卿不必拘礼,大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身旁的太监总管陆公公适时递上一杯酒,永庆帝率先一饮而尽,众人也相继举杯饮尽杯中酒,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座位上各自入席,酒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但凡酒宴自然少不了歌舞升平,可这一天永庆帝宣布开宴之后幕后乐师们奏出的曲调却极为雄浑,抑扬顿挫中带着一种极为铿锵的气势重重的击在众人心上,实在是与这样饮宴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席上的女眷们面面相觑,连陈皇后都忍不住拧眉往旁边的楚玉宸那飘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楚玉宸脸上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轻轻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母子二人间眼神一来一去交会的空当,帐外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一阵强劲的马蹄声,陈皇后的眸光瞬时一敛,段哲成已经微笑着起身行礼道,“歌舞之前,今日还有个新节目,请陛下恩准。”
因为那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所有人的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此时见段哲成脸上笑容一派自然不由都暗暗出了口气。
对于段哲成,陈皇后自然是信任的,她脸上不悦的神色本来就压制着没有释放出来,此时紧跟着就露出一个赞许的神色点点头。
段哲成没有多言,转身退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楚靖仪看在眼里,眸光微微闪了闪,刚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正好收到来自段哲成嘲弄的一记冷眼。
楚靖仪笑了笑,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记仇!
她佯装不查的垂眸笑了笑。
帐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循声望去,但见火光映射下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身着银色盔甲,一马当先意气风发的奔驰而来。
那年轻人的神色肃然,眉目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气质,目不斜视的打马而来。
他的身后跟着三百名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铁骑兵,人人身上也都穿着银色的铠甲,火光下甲片映射出一片闪烁的夺目光华,骑兵们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根孩童手臂粗细的红色长杆,座下马蹄飞扬,如一面移动中的壁垒,步调整齐划一的快速压过来。
趁着马队逼近的空当,帐外事先安排好的四十名侍卫鱼贯而出,用矮桩和木板迅速搭建出一座简易的高台,之后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远处那年轻人行至帐前便收住缰绳,驭马登上高台,从容的调转马头,竖手为刀果断的挥下。同时声音洪亮的大喊一声,“止步!”
收到讯号,原本齐头并进的三百铁骑马上调整状态,不过片刻已经保持着原来的队形停了下来。
此时,他不慌不忙的抽出腰间携带的红黄两色的小旗,他先以红旗为号打了个手势,骑兵们会意,迅速解下背上的长杆,展开了才发现那竟是一面面颜色鲜艳的大旗,旗面分为两色,正面为红,反面为黄。
他一声令下,手上动作流畅利落的指挥着马队的行动,训练有素的马队不断变换着队形的在帐前广场上奔驰,两色的旗帜往来挥舞着,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帜展开掩盖住了下面战马和士兵的身影,众人远远望去,看到的只是铺天盖地不断变换的宏大场景。
马队时而分散成不同形状的阵列追逐着相继奔跑,红色的旗帜随着他们奔跑中带起的风声展开,急速旋转如一团团跃动的火焰,热烈而炫目时而他们又会聚在一处,用力的摇旗呐喊,旗面翻滚像是一波紧压着一波的汹涌海浪,把草场上浓黑的夜色幻化成一片色彩鲜亮的汪洋也时而有身姿矫健的士兵凌空而起,彼此配合着在翻卷的彩色浪涛中表演各种绝技,脱了缰的战马在草地上奔驰着,表演之后他们却还是可以稳稳的找回自己的战马坐回马背上,行动间竟然没有一人一马出错。
这些骑兵都是从骁骑营借调过来的,马术精湛不足为奇,但战马毕竟只是畜生,要让它们也配合的这样天衣无缝,可见为了这次表演,他们私底下已经演练过不知多少次了。
帐外的草地上渐渐起了风,大旗被风鼓动挥舞起来十分吃力,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马队的表演,各种花样绝技层出不穷,引得宴会席上一片叫好声。
节目进行到尾声,高台上的少年收起旗子,台下三百铁骑又恢复成原来的矩形方阵集合好,少年从容的由从马背上取下弓弩,拉满弓弦一记响箭破空而出,短箭划过众人头顶,突破三十丈的距离铿然有声的钉入一根三丈高的柱子顶端,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柱子顶端原本结着的彩色球花突然炸裂,砰地一声,一簇七色火线直射天际,在最高处碎裂出无数的火花般纷纷坠落,如同万千星辉,给这片空旷荒凉的草场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
于此同时,阵前的三百铁骑军动作齐整的把手里旗杆用力捶在地上,地皮震动的同时他们手中旗杆的顶部无数道光影飞窜而出。
万千烟火绚烂而起,将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空整个照亮,七彩火光的渲染下,众人视野大开,这时才惊奇的发现那阵列之中竟然另有玄机。
此时骑兵已经停止了舞旗,但是由东向西灌过来的劲风仍然把旗帜高高鼓起,旗面衔接起来,拼接而成的八个明黄大字赫然入目。
山河永固,四海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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