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对。”
谢昭看傅陵情绪略微稳定,心中一松,知道他是不愿意与自己置气了,于是又没个正经地开玩笑:“要不要我们再回去河里重来一遍?这次我一定死死地抱住殿下,哭着喊着求殿下不要放弃我,让您丢都丢不下。”
还有心情开玩笑?
傅陵冷笑一声,伸出右手,放在了谢昭的伤口处。
谢昭整张脸立刻皱成苦瓜,夸张地喊:“痛痛痛痛痛”
傅陵气极反笑,把手收回来:“我都没按下去,你喊什么疼?”
谢昭笑:“逗你开心啊。”
谢昭笑得没心没肺,傅陵却半点都笑不出来。
他看着谢昭相较往日更显惨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又仿佛被什么哽住,让人什么都说不出。
谢昭的腿为什么会受伤,傅陵再清楚不过。
那伤本该是傅陵受的。
傅陵至今都想不明白,自顾不暇的谢昭在那一刻是怎么拽住了他的手臂往上一拉,继而垫在了自己身下,闷声不响地替自己受了伤。
傅陵心中有些闷,想到谢昭刚才在河里让自己先走,心情就更添几分烦躁。
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地替他受伤,又自作主张地让他丢下他独自活命?
傅陵想要说很多话。
想说谢昭你别笑了,想说谢昭你疼不疼,又想说谢昭你为什么要替我受伤。
但更想说的,其实是谢昭你这样做值得么。
他不过就是一个被放弃的质子,与他结交为他受伤没有半分好处。
可是傅陵说不出口。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心脏都变得又酸又胀。
傅陵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可他知道这种情绪是因谢昭而产生。
谢昭于他是不一样的。
傅陵突然明白这一点。
沉默一时蔓延。
谢昭不知道傅陵的想法,以为傅陵是嫌弃自己聒噪,又想到两人之所以会遭遇今天的险境,最初还是因为他贪图兰因寺的素食。
若不是自己拉傅陵出来,依照傅陵那个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的个性,是怎么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的。
这样一想,谢昭自觉理亏,便讪讪地收住了笑,与傅陵一同安静地靠在身后的树上。
日落西山,气温渐凉。
谢昭靠在树上,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听着湍急水流哗哗而下的声音,虽然身体不怎么样,但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他不说话,傅陵也默不作声,跟他一样看着天,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只是简单的出神。
两人一直静坐到天色变暗,月亮在蝉鸣声中升起。
明明腿部的伤疼痛感越来越强,谢昭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也真的笑出了声:“不瞒殿下,这或许是这么多年来我最狼狈的一天。”
他眨了眨眼睛,唇角扬起:“但因为有殿下在身边,又觉得好像也没坏到最底处。”
两人的衣衫早已在水中被浸湿,此刻粘腻地贴合在身上,极为不适。
傅陵拢了拢衣袖,慢条斯理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站在谢昭面前,面无表情。
谢昭身子失去倚靠,只能双手撑着地面,抬头看他:“殿下要去哪里?”
傅陵冷笑一声,伸手把落在谢昭肩头的落叶拿下,恐吓他:“趁你腿伤,把你丢在这里,让你后悔识人不清,这样以后舍身救人前也能动动脑子。”
话语冷淡,落在他肩头的指尖却轻柔。
谢昭弯眸,抬头看他。
他坐在地上,脸色因为失血过多难看到不行,可眼眸却如水澄澈。月色辉光洒落一地,平白给他的笑映照出几分极浅极淡的温柔来。
谢昭冲他露出信任的笑:“无论殿下去哪里,我都在这里等殿下回来。”
语气笃定。
傅陵没察觉到自己舒展的眉眼。
他低哼一声:“行动不便的人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哪也不要去。”
傅陵自然不是真的要把谢昭丢在这里。
在谢昭的注视中,他去捡了些细枝碎草平铺在地,接着寻了根硬木棒,把它置于双掌中间,神色淡定地在谢昭的注视中开始钻木取火。
他动作流畅,神色又坦然,举止间自然流露出几分坦荡,架势颇为唬人,让谢昭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跟着把目光投向傅陵手中的木棒,神色期待。
两人身上都不会带着火折子,如果能以这种古老方法生起火,这当然是好事。
一弹指后,火没有生起。
谢昭想:钻木取火一定是需要时间的,一蹴而就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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