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东西,怎么只送来这金凤和这红鸾?”
张鸿慈一旁听罢,忙近前细细看过,只见那托盘中却是一色金凤,一色红鸾,这崇华心腹首辅思虑一阵,浅浅笑道:
“后妃朝服不是金凤便是红鸾,尚衣局的宫人倒也是按例行事。不过老臣记得,太后最爱牡丹。只是只是这春祭大朝会乃开年之元始,太后当日身披金凤红鸾登顶天央,受百官朝觐,比起身着牡丹,更合太后您母仪天下之尊。毕竟牡丹虽好,却只是凡物,终比不上凤凰有仙圣之灵!太后往年穿牡丹甚好,明年变个花样,穿一身凤凰,却也合时宜。”
张鸿慈如斯说罢,却见崇华并不作声,他顿了顿,又含笑回道:
“若太后不顺心,只爱牡丹,就让宫人们赶制一件牡丹吐艳也不是难事。终究终究太后您称心如意,才最最要紧!”
“罢了!罢了!”
崇华长叹一声,摆手令道:
“凤凰就凤凰,阁老说的也在理,前朝后妃哪个不是披凤着凰的,也只怪我刁钻,偏爱牡丹!”
“微臣斗胆进言,这牡丹也好,凤凰也罢,都不与太后相称,不配太后之尊!”
“不配?”
那侯仕宣忽而一语惊人,引得崇华疑惑问道:
“你是说,牡丹凤凰不配我?还是说,我不配这凤凰牡丹?”
听崇华再次言语责难,那侯仕宣却依然面不改色,只听他高声回道:
“太后辅佐文宗穆宗两朝,又养育当今圣上十数载,其功勋卓著,以花王牡丹雀后凤凰二者之尊宠相喻,自不在话下。不过,微臣窃以为,太后圣德神功无量,已非我陈朝先代历任后妃可与之比拟。因而,牡丹之尊崇,凤凰之灵瑞,皆难以颂扬昭显太后母仪天下,流芳万古之尊!”
崇华听得侯仕宣又是满口奉承之语,心头却也受用。少顷,只见她眉眼一斜,又淡淡问道:
“如此这般,那什么才配得上我?你倒说说!”
“龙!”
侯仕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奈何一个“龙”字,惊得张鸿慈连同殿中一众宫人立时哑然。
“你放肆!”
崇华听罢,缓缓掷下她手中爱物,而后含威呵斥道:
“龙有天子之德!乃天下至尊之号!你要我身着龙袍?岂非要害我败坏祖宗家法,僭越朝廷法度!你好大的胆子!”
见崇华此刻勃然起身目光伶俐,那侯仕宣却依旧神情恬淡,泰然自若。只一会儿,只见他又抬起头来,慨然回道:
“自古以来,帝王君临天下,呈龙威之尊,后妃母仪天下,显凤灵之瑞。然今日,太后辅弼三朝,立清平盛世,化万民福祉,凤灵之瑞已极,龙威之尊初现。四海黎民百姓无不赞颂欢欣,九府王侯臣工无不称扬叹服。圣德神功如当今崇华太后之尊者,如何不配龙袍加身?再者,庙堂之高,上至皇帝天子,下至贵胄王孙,世人皆谓之龙子龙孙。太后生养皇帝,庇荫王孙,自是龙母在世,圣母临人。如斯者,至慈于家,至功于国,太后如何不配龙袍加身?三者,我陈朝素以孝治天下,当今圣上感念后庭得母后慈爱仁惠如此,前朝得太后英明睿智如斯,又如何不愿以天下奉养,孝迎太后您龙袍加身!”
侯仕宣一番切切洋洋之语一时间令那见惯谄媚听惯奉承的当朝太后竟无言以答。好一阵,这晴照殿女主方才晃过神来,转头看那张鸿慈,而后压低声音,浅浅问道:
“阁老有福,阁老有福啊!竟调教出如此口齿如此机敏的好门生!他这番话,阁老以为以为如何呢?”
一向言行谨慎深藏不露的内阁首辅张鸿慈听如此问,一时间亦不知如何答复。好一阵,他只斜眼看看那侯仕宣,方才吞吞吐吐低声回道:
“老臣老臣愚钝,全凭全凭太后圣裁。”
崇华与张鸿慈相交十数载,从未见其如今日这般忸怩惶恐情状,一时感触,这太后娘娘不禁大笑一阵,而后开怀叹道:
“好个徒儿!好个师父!”
说罢,崇华又命江红菱展开方才侯仕宣所呈卷轴,再细细品那卷上飞扬遒劲之文墨。好一会儿,崇华太后终心满意足,恬然笑道:
“侯仕宣哪侯仕宣,你不单有口齿,懂机变,难得的是,你胆色过人,更别有一番心思。先前我说你文武双全,你自谦不受。如今,我下旨,就要你做个文武双全的朝廷栋梁,要你矢志不二效忠天央,要你保我陈朝家国千秋鼎盛,要你保我还有当今天子:与天地同寿,万年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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