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她身边,还在等绿灯。
余心月握紧伞,静静站在雨里,也没有前行。
黑色车窗印出她自己的脸,青春蓬勃,眉眼天真,熟悉又陌生。
余心月看着自己,又看着车窗后面的女人。
她有直觉,秦卿这时也透过车窗在与她对视。
果不其然,信号灯绿灯亮起,车却还在。
车窗慢慢摇下,秦卿的脸一点一点露出,先是英气的眉,后是清冷的眼。车内灯光微暖,她苍白的脸晕上层朦胧光晕,神色莫名温柔。
余心月握伞的手微微用力,骨节有些发白。
“上来吧。”秦卿说。
司机回头看了眼余心月,见她一身湿透,就想招呼她坐在前面,别把湿气染给大小姐。
还没开口,被秦卿一个眼神制止。
余心月坐在秦卿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规规矩矩。
坐下来她才觉疑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乖乖听话。光云的水太深,她本并不想掺和进去,可一听秦卿的声音,就像被蛊惑一样,不知不觉就坐进车中。
司机技术很好,车子开得平稳。
余心月瞟了女人侧脸,又飞快收回视线,并不后悔。
“小姑娘,你的家在哪里?”司机问。
余心月沉默很久,低着头轻轻说:“我不想回家。”
“这……”司机没料到会收到这个答案,以为余心月是负气离家出走,苦口婆心劝道:“快回去吧,你家里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呢。”
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就是任性,司机心里暗暗嘟囔。
余心月一直不说话,司机有些为难,问秦卿的主意。
秦卿偏了偏头,女孩比她矮了一截,正低着头,从她的视角往下看,女孩紧抿着嘴,看不清表情,湿哒哒的头发黏在她雪白的脸上,水顺着尖尖下巴流下,滑过天鹅颈,渗进校服里。
搭在膝盖上的小手攥紧,白得像雪。
“小姐?”
秦卿默不作声收回目光,顿了下,才说:“那就不回去。”
司机大吃一惊,“这、这怎么行,难道要带回……董事长会生气的。”
秦卿余光瞥见小孩瞬间抬眸,视线炽烈,充满感激。
灼灼目光烫的余卿心也紧了一下,微微蜷起手指,居然有些愉悦。
仿佛自己真做了件莫大的好事。
“去紫罗兰。”
司机掉转方向,自言自语:“也好,先安置在那边,等会再叫她爸妈过来接。”
余心月说:“谢谢。”
谢这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张口就劝她回家。
不是每个人的家都是故事里避风港湾,但幸福的人总不明白,一厢情愿劝别人回家。
细长手指一顿,指尖划过手链上的招财猫。
秦卿扭头,车窗外风雨凄迷,“我能理解。”
紫罗兰是光云手下的一家五星酒店,开在C市黄金地段。
秦卿率先下车,没有回车的意思,余心月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司机连忙唤住:“小姐,您不回家吗?”
秦卿笔直站在紫罗兰前,华灯初上,她慢回头,挺直鼻骨投下淡淡阴影,淡红的唇紧抿着,白皙皮肤在灯光下剔透如玉,像在发光。
余心月目光在她纤细腰肢上停留一瞬,迅速移开。
秦卿没注意到余心月的细微动作,漆黑瞳孔盯着司机,“我刚刚说过,不回去。”
司机心头发憷,“是、是,但是秦董……”
余心月想,原来这也是一个离家出走的。
秦卿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神情淡薄。
只有余心月注意到,听到秦离儒那刻起,秦卿的背一直都是僵着的,像一张绷直的弓。
紫罗兰是秦家的产业,两人进去后,直接入住豪华套房。
秦卿让余心月去洗个澡,自己则到另一个浴室收拾,等余心月结束出来时,秦卿已经坐在镜前吹干头发。
秦卿偏着头,看镜子里的余心月。小孩披头湿发,浴袍懒散挂着,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衣服,介于少女与女孩之间的身体青涩动人,诱惑与纯洁交织在一起。
洗完澡后,她的气色更好,红唇雪肤,带点婴儿肥的两颊浮起健康的粉色。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余心月斜斜倚坐椅背,浴袍下双腿挺直纤细,骨肉匀停。
她身子微倾斜,雪白脚背绷紧,小腿勾出美丽线条。正歪头吹发时,余心月不经意瞥见秦卿,镜子里的女人也微微偏着头,神情专注,眼睛深邃清冷。
就像那张照片里一样,无声望着自己。
余心月眸光微暗,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天真烂漫,“姐姐。”
秦卿走过来,拿起吹风机,示意她坐着,“我来。”
女孩头发长且多,浓密乌黑,柔顺如绸。
秦卿边吹边替她理好,末了抹上精油,动作温柔娴熟。她抚过余心月的长发,眼中掠过淡淡悲伤,“我小妹也有头像你这样的头发,留了五年舍不得剪,她最宝贵。”
但是报纸说,秦烛自/杀前剪短长发,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余心月安静垂下眼,想起看到的报道,不发一言。
秦卿替女孩梳好头发,“为什么直接就跟我走,不怕我是个坏人?”
余心月摇头,“不怕。”
秦卿:“为什么?”
女孩盯着镜子,很认真地说:“我练过武术和跆拳道,一般人打不过我。”
根本不怕遇到什么不轨之徒。
秦卿哑然失笑,本以为会收到一张好人卡,没想到女孩的这个答案实在坦陈。
可就这么一句实诚得过分的话,却让她眼里冰雪消融,露出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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