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州自古就是西南重镇,西入西域、南下南疆,都途径此城。因莆州是中原境内最大一座商贸聚集地,各路转运货品的商队进出中原,都要在此地停驻,积年累月,莆州变成了西南最繁华城池,汇聚了中原、西域、南疆三地往来人士,远非桐湖那边境小镇可以比拟。
因此城人流极大,日日在城门附近接人的不知凡几。同其他城池不同的是,离城门不远就有几座茶楼酒肆,便是专为接人的小厮、商客服务的。只是这几日,茶楼中有一位稀客前来,早有人议论,今日果不其然,一大早就来了。
“王会长,今日来得早,还是太平猴魁?”这茶楼掌柜一见来人,不敢怠慢,立刻沏了楼中最好的茶给人送上。
来人是西南商会的副会长王诚,王家是西南富户,就定居在这莆州城中。他家专营丝绸茶叶的生意,因买卖诚信,摊子铺得极大,通往西域与南疆的商队十支中就有七八支归王家所有。近些年王诚从他父亲手中接任了商会副会长一职,早已不再出面张罗,外人少有见到。这几天却反常地日日来城门等候。
“好茶,比我家中的也不差。”王诚年近四十,相貌普通,做人却极周到,哪怕是一家小茶楼掌柜的示好,他也必要接得慰慰帖帖,让人舒服。
果然那茶楼掌柜喜不自禁,放松了许多,问道:“您太客气了,哪能和会长家中的好茶比较。这是又有什么贵重珍宝将要运抵,值当您这几日亲自来接?”
王诚心中欢喜,大方说道:“不是珍宝,比珍宝还贵重呢,是我外甥女儿要来,姐夫传过信,大概就这几日到。她从没出过远门,我怕她不认识城中道路,才来接的。”
那掌柜赶忙献殷勤:“可有小姐的画像?您回府歇着,把差事交给小人,小人日日在此替您盯着城门,决计不会错过!”
王诚笑笑:“我也五六年没见过她,别说画像,我都不知她现在是何等模样。”
掌柜傻眼,从不知还有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接法。“这……小姐正是女大十八变的年纪,您没见过,万一错过……”
王诚笃定地说:“无妨,我这外甥女不似凡人,一见便知,绝不会认错。”
两人正说着,就见外面王家的小厮领着一辆马车停在茶楼前,王诚顾不上再说,丢下茶钱几步迎了出去。那掌柜心中好奇,也探头去望。
他第一眼望见的,是赶车的高瘦青年。那青年约莫二十余岁,肤色黯淡,脸上瘦脱了相,掌柜一双利眼迎来送往见过多少江湖客,不消第二眼便瞧出青年非伤即病。只是他见过的伤病之人也不少,却没哪个有这赶车人的身姿,虽孱弱,却有一股病西施的风度。
第二眼注意到的,是车旁静立的负剑女子。这是个年纪不轻的女人,容貌普通,衣着是江湖人最常见的束袖打扮。唯一不普通的,是身后背负了一柄比寻常剑更宽更厚的重剑,她却仿若无物一样稳稳站着,气质凝练,脊背笔挺。
可这人同王诚年岁相仿,怎么也不可能是他外甥女。掌柜正纳罕,那边王诚已从马车中扶出一个同样束袖打扮的少女,衣着无甚稀奇,胜在身姿窈窕。她一抬头,掌柜总算明白为何王诚说绝不会认错。
这茶楼在莆州城门立店,他见过不少西域南疆各式美人,无非脸蛋身子妩媚一些,总脱不出凡人骨相。
但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无论眉眼鼻唇、还是脸上肤色,精致地仿佛仙神绘就,美得好像虚幻一般,单单站在那里,同周围众人就仿佛两个格调,绝非这世间能有的颜色。
茶楼掌柜此时才知,那一句“不似凡人”并非夸大,而仅仅是陈述事实。
他看到的,正是沈柠三人。
他们提前一月就从桐湖出发,取道莆州,一是此地有通往钧陵的官道,二是为沈柠外祖王家。
王家世代经商,重信守诺,沈柠外祖育有一子一女,取名王诚和王诺,王诺便是沈柠和沈楼早亡的母亲。虽然外祖父外祖母前些年都已相继病故,但舅舅一家仍居住在莆州城,沈柠第一次踏足中原,于情于理都要来拜访。
“舅舅!怎么亲自来接我啦!”
王诚神采飞扬,牵着沈柠的手不放:“我再不亲自来,小阿柠只怕都要忘了舅舅。”
王诚年轻时随家中商队走遍南疆和西域。沈家虽然不出桐湖,但他只有王诺一个亲姐姐,不幸早逝,他心中挂念一双外甥,常常顺道前去沈家走动、捎些财物,与沈楼和沈柠熟悉得很。大概王家人都有些颜控的毛病,王诚对懂事又像小仙女一样可爱的外甥女极为宠溺,但凡得了好东西,都要给沈柠送一份。
近几年他接替父亲当上西南商会的副会长,杂务缠身,人也上了岁数无法再走南闯北,这才几年没能见到两个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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