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原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年的农事已经开端,霜色逐渐被翠绿取代。
而东城城内,四处火起,各坊各户,宅门紧闭,市集之中,也见不着一个行人。
大燕侍卫亲军,大部精锐跟随单于韬、图里牙东征北齐州,几乎全部被殄灭于东鱼山。
所剩的万余老卒,如今也跟随新皇单于宏,张皇失措地弃了国都,东奔高阳。
鱼山之败后,朝廷另募新卒,大多是城中泼皮、恶少、乞儿,这些人品行原本不堪,如今又没了约束,面对着西萨蛮军随时可能大举而来的恐惧,这些人狂性大发,在城中打砸抢掠,杀人放火,把个富丽繁华的国都,搅得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粮铺、布庄、茶坊、邸店、兑便铺、骡马行,甚至行院、浴馆,无不遭劫。
许多富贵人家的年轻女子,也被荼毒。
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
小门小户的百姓们,则将宅门用石块、大木死死抵住,心惊胆战地躲藏起来,祈祷着能有援军赶来,速速平乱。
百余年没有遭遇兵灾的东都城,这一回,外寇未至,自家却先乱起来。
昔日的侍卫亲军副总管也利突,虽然已被单于宏下诏,从刑部牢狱之中被放了出来,他却没有跟随这位新皇东逃高阳,而是留了下来。
不过半年的工夫,他奉皇帝诏令,相助南楚康王争夺大位,连同两万禁军精锐,都陷于麓安城。
幸得两国和谈,他得以顺利归来,又被下了大狱。
等到他被放出牢笼,又得知亲兄弟战死在鱼山。
极度心灰意冷的也利突,没有接受单于宏所授的官职,携妻儿在东都归仁坊里,深居简出,打算就此做一个寻常百姓。
没想到,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几个从前的部下,找上门来,请他召集人手,止住城中乱局。
也利突手执长刀,刚刚斩杀了几个闯进来的乱兵,形势至此,也容不得他再置身事外。
两位宰相,一个身死,一个叛逃,其余大臣,多跟随单于宏出走高阳,剩下的文官们,除了阖门守户,也没有几个敢出来阻止乱兵行凶作恶的。也利突身为东都城中品秩最高的武将,只能提刀出门,召集自己为数不多的旧部,去阻止这群在城中胡作非为的乱兵。
只是东都城实在太大,也利突纠集的这千余人马,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也利突急得满头大汗,他更担心的是,城中乱做一团的时候,万一蛮兵也刚好杀到,那就全完了。
幸好,已经跟随单于宏出城的卫寒霜又忽然骑鹤返回。她面色极为难看,素手连拂,激越的琴声如同支支无形的利剑,将建春门内怀仁、归仁等坊中的乱兵,都给逼到了大街之上。
卫寒霜立于仙鹤背上,一声怒叱,气剑连发,大街上登时闷哼连连,倒下了一大片。
金锭银锭、玉器瓷器,抛洒得到处都是。
也利突长松一口气,向卫寒霜抱拳道谢:“多亏卫御史及时赶到。”
卫寒霜扫他一眼,又瞧瞧他身后稀稀落落的官兵:“你就这么点人么?”
也利突苦笑一声:“尽人事,听天命罢。”
安国寺昙云住持,连同龙门寺百因上人等,俱都大开寺门,引百姓入内避祸。
与此同时,齐墨云率领的魏楚两国骑兵,也从西面谷山县赶了过来。
这支兵从西面入城,首先占据皇城,然后逐坊扫荡,将乱兵擒杀,直至利通坊,与也利突所率的兵马会合。
也利突这才彻底安下心来:“齐大人来得好快!”
“再快,也没有你家天子逃得快。”齐墨云冷冷说道,“单于氏这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是生怕先祖基业,在自己手中不能败光么?!”
也利突连同身后军官们,以及跟随齐墨云赶来的独虎巍、梁同义等,人人惭愧无言,不能应答。
平乱之后,齐墨云将俘虏逢十抽一,千余人被拖至谷河南岸,独虎巍一声喝令,哀求哭号声中,军士们手起刀落,将这些人全部斩首。
观刑的其余俘兵,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齐墨云眼见人头滚滚,河水为之一赤,连眉头也不曾皱下。
次日,张天武和齐王楚云骐,先后率部赶到。
跟随齐王一道前来的,还有南楚中书令,兼行北道行台都督杨赞。
那些没有跟随单于宏东逃高阳的文臣们,以工部侍郎乌里合才、大理寺少卿术鲁齐等为首,如今也都赶至皇城,分头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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