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散朝后,饶嘉善应召前往御书房。
他低垂着眉眼看着汉白玉的地砖上那明黄色的衣摆在眼前滑过,接着前方便响起了皇帝的声音,问的事儿倒是稀松平常,无非是京畿附近驻军如何、日常训练情况等。
饶嘉善一一汇报了上去,心里头却如明镜似的。重头戏当然不会是这些,现在这些不过是切入主题的铺垫罢了。
果然,皇帝看似不经意地开口:“最近江湖上有些动静,搅得朕脚下有些聒噪,好似叫什么听风阁,不知饶卿有未听闻?”
饶大将军身上寒毛猛地一立,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事微臣确实知晓,是过年时家里来了些杂耍人,小女四娘子一直抱恙在家,看着些新奇玩意精神竟好了许多,于是家里人便寻多些洋事物讨讨她欢欣。”
说到这,他停了停,“没想到家里人动静大了些,惊扰到了陛下,臣罪该万死,只求陛下看着他们也是为了治好小女的病的面上,饶他们一命。”
所谓杂耍人确实存在,但其身份却都是饶嘉善的心腹、听风阁的几位元老级人物。当初让他们扮成杂耍人本就有掩人耳目之意,没想到在这时派上了大用场。
听风阁本就是以江湖百晓生的定位而闻名,作为一个担忧女儿病情的老父亲,去求助这样一个组织寻找新奇物事自然是无可非议。皇帝心中那根弦稍稍松了下来。
只是饶嘉善虽有把握不让皇帝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但他可从来不认为眼前这个耽于享乐的领导是个没有手段的傻子。
曾经的同僚们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就摆在饶如卿面前,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想着怎么应对眼前这位天子。因此只要他再深究此事一日,自家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正当饶嘉善内心千转百回考虑如何阻止皇帝追究听风阁与将军府关系一事时,面前的皇帝却突然摆了摆手,道:“不怪你,一个几岁女娃儿的事也被些弄是非的人搬到朕的面前,看来他们真是嫌朕不够忙啊!”
他顿了顿,说道:“虽说几年没见,我还记得你家四娘子,确实生得粉雕玉琢、可爱可人,可惜啊,落了水,落了病,本来……”
说到这,皇帝停了下来,行至饶嘉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宫里的张太医号称回春圣手,回头让他去看看你家四娘,若有什么药材不够,都到宫里支取就是。”话音落下,也不等饶嘉善回答,径直背着手走了出去。
饶嘉善赶紧跪下,朝御书房外大声喊道:“谢陛下隆恩!”
张太医是实打实的皇帝眼线,当年饶如卿落水后,为了打消帝后疑虑,饶嘉善带回将军府的太医中就有他一个。
饶嘉善才从御书房带着凉意的汉白玉地砖上起身,就看见拎着药箱的张太医已候在门口。果然,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留。饶嘉善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在外人看来自己或许是皇帝的心腹爱将,但到了这种时候,因为一些影影绰绰的言论竟一丝信任的余地都不留!
不过也是,若不是自己早便看透了他,又怎会答应饶如卿去做为自己准备后手的大逆不道举动呢。
他热络地迎了上去:“张太医!真是辛苦了,小女的病缠缠绵绵几年都不见有什么大的气色,都靠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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