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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宫门外小火者推着周显恩往外走着,双鹤纹长羽大氅垂至地面,拂过一路的积雪。一旁的谢宁杵着拐杖身边几个宫人环绕,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才刚过申时,雪却越下越大,连带着周遭都雾蒙蒙地。秦风端坐在马车上,一条腿随意地垂着,手里捏着套绳。但见茫茫大雪中赴宴的人回来了他当即下马迎了过去。

走近了些才见着谢宁左脚像是使不上劲,额头还缠着纱布。他愣了愣有些担忧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谢宁本还在咬牙往前走着虽有人搀扶可她的腿一使劲儿还是有些疼。听着秦风的话,她抬头,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小心摔了并无大碍。”

秦风又瞧了瞧一旁的周显恩见他面色如常,也没有说什么,心下才安定了些。有他家将军在夫人便是受了委屈他肯定也早就替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几个宫人又急忙两人都扶上了马车,本来谢宁还是好好的这回连她自己都伤了腿。好一阵折腾才在马车内坐定。马车缓缓驶着比来的时候走的更慢了些。

车内,谢宁颇有些局促地用手指搅着膝上的衣摆,时不时偷偷拿眼瞧着周显恩。

“有话就直说,偷偷摸摸的,做贼么?”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他没瞧她,目光随意地放在一旁。

谢宁低垂了眼睑,指腹紧张地轻捻着,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将军,我今日好像又给您添麻烦了。”

承华殿上的事她也听说了一二,周显恩似乎为了她还开罪了信王殿下。上一次在周家也是这样,周显德的事似乎也是他做的。她虽不懂政事,也隐约感觉得到,信王夺嫡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不然她父亲也不会费尽了心思地去巴结他。

可周显恩因着她的事,今日算得是和信王撕破脸了。思及此,她将头垂得更低了。

周显恩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瞧着她,却在触及她眼底的自责时,面上的神色凝滞了一瞬。

也只是片刻,他忽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别自以为是了,只是为了我的面子而已。你丢人,在外人看来不就等于我丢人?”

谢宁抬了抬眼,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帮了自己。她还是瞧着她,温声地道了谢,复又道“将军今日想吃些什么?我给您做。”

“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腿养好吧。”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左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靠着阖上了眼。马车轻晃,连带着他的衣摆都抖动着。

谢宁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左脚,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摔伤了脚。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下厨肯定就是不行的了。

她蹙眉想了想,眼神微动,斟酌道“那我给您做身衣裳如何?您喜欢什么颜色和花纹?”

她问了几声,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想起上次给他送的鞋,他似乎就不大喜欢。好像也就她下厨,他还觉得满意。

刚刚还絮絮叨叨的人,忽地没声儿了,周显恩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好半晌才沉声“随你。”鸦色长睫颤了颤,他复又添了一句,“别太花哨就行。”

谢宁眼神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回去就给您做。”

周显恩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双目微阖,似乎要睡着了。谢宁端坐在他身旁,也不再开口打扰他了。

雾气透过轻晃的车帘,打湿在蜷曲的眼睫上,周显恩偏着头,神色却比平时更显得温和了些。

周家院子内,谢宁正靠乌木卷梨花圈椅上,专注地绣着衣裳上的花纹。脚腕上还缠着用来固定筋骨的竹条,额头的纱布已经拆了,未曾留下疤痕。从宫里回来足足快五六天了,她身上的伤也快好得差不多了。

她正捻着针线,刚要刺破绢布,就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起眼时,只见云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扶着门框,拍了拍胸脯,急急地道“夫人,老太君派人传话,说是宫里来了人,指名要您去前厅接见。”

谢宁手指一怔,眸光沉了沉。宫里为何来人,难不成还是跟上一次宫宴的事有关?

但见云裳一脸担忧,她才温声道“不必担心,也未必是坏事。”

周显恩此刻不在屋内,她也只得放下针线,理了理衣裙,便由云裳搀扶着去前厅了。

她脚上的伤只能勉强走路,也走不快。足足走了快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前厅,正巧周家人都在厅内,周显恩在一旁坐着,宫里来了人,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随意地喝着茶。

茶香缭绕,在空气中圈出一阵阵白雾。见他这样,谢宁也安心了些,应当不是什么坏事。

正厅处,立着几个蓝袍圆领的小火者,恭敬地端着托盘,盖了红布瞧不清是什么。

打头的是一位面皮灰白,两腮泛红,着绛紫色长袍的老太监,气定神闲地站着,双目微阖,手里正捏着七色绢布写成的圣旨。

见着谢宁进来,厅内的人瞬间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神色有些复杂,羡慕有之,嫉妒亦有之。

老太监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瞧了瞧一脸困惑的谢宁,低咳了一声,旁边的小火者立即端着鱼鸟纹青花面盆过来了,盆沿搭着一条素色的帕子。

“请夫人净手。”小火者低头,恭敬地行了个礼。

谢宁左右瞧了瞧,一面又探出手,在面盆中一洗了洗,随后那小火者就退到一旁了。

一切准备妥当,老太监一抖袖子,就打开了手上的圣旨,周家众人纷纷跪了下去,谢宁由云裳扶着,也恭敬地跪在地上。

老太监环视一圈,肃静无声后,方捏着嗓子高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夫人谢氏宁,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品行端方。今特册封为国夫人,位列一品,钦此。”

谢宁微睁了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册封圣旨都弄得糊涂了。虽心有疑窦,她还是不慌不忙地磕头行礼,双手高举“臣妇接旨。”

那老太监往前行了几步,将圣旨交托到她的手上,见谢宁抬起头,他灰白的脸上忽地挤出一丝笑,恭敬地道“咱家就恭喜夫人了。”

云裳扶着谢宁起来了,她亦点了点头“多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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