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子在沙场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头一次希望能从冷铁刃跳进温柔乡。
他胸口起伏的厉害,待马车驶离街口后三步并作两步朝后院奔去。
要跟爹娘提。
要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往后可能还要备上彩礼。
徐晏青心里明白,这姑娘是来为姐姐看病的,关键她还看好了,这一手就不知道比宫里那些只会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强了多少。
再加上医者仁心,悬壶济世,那姑娘的人品肯定也没问题。
长相......长相更不用说。
他自己又没瞎,况且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到心脏擂鼓似的砰砰作响。
剩下就是家世了。
在徐晏青眼里看来,家世是最不重要的一点了。
他觉着,无论那姑娘家里什么样儿,就算家徒四壁,失怙失恃都无所谓。他乃堂堂大庆南安侯独子,日后必然要袭爵的侯爷,注定要在边关战场大杀四方的将军。
徐晏青自信肩膀上能撑得起她的家,她的亲人,她的一切。
想到这儿,世子心潮顿时澎湃起来。
他打定主意要这个女人,眼底透出股坚毅来。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脚步渐渐加快。
庭院中潺潺小溪兀自横流,几尾泛着金光的锦鲤木着一张鱼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世子异想天开。
徐晏青是在游廊上碰见他爹的。
“爹,您这是往哪儿去?”
“哦,晏青啊,”徐巍驻足道,“我要去偏厅见见胡大人。怎么样,沈姑娘送走了吗?”
“送走了。”徐晏青点点头,笑嘻嘻地扯过他爹的袖子,“想娶亲”的念头在脑子里炸来炸去,绕着舌尖儿滚了三圈,可临到嘴边儿上像被一根从肚里伸出的线扯着了似的,硬是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可怜世子头顶王朝,脚踏边关,威风凛凛不惧天地,某日也会被“害羞”二字绊住了一双手脚。
徐大将军武人性子,通常喜爱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这次承了沈轻这么大一个情,断然没有不报之理。
可沈轻毕竟一介女流,他不好多多上心,恐有僭越之嫌。所以这一路走来,徐巍脑海里想的都是如何将这份恩情报答给沈轻之夫——现任七品编修良齐。
事实证明,想的东西越多,越不容易注意到身边的事态变化。
粗心大意的徐巍只顾着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亲儿子略微燥红的脸。
他见身边人半天没吱出个声,又想到还有个会喘气儿的活物仍在等着自己。当下便没了耐性。
徐巍转头留下一句叮嘱抬腿就走,“青儿,你去陪陪你姐姐,她这些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你去陪陪,爹还有点事要去找胡大人。”
“诶,爹?你等等,我还有事儿呢!”徐晏青想将他急吼吼的爹捞回来,却在转瞬间失了先机。
望着徐巍奔逸绝尘的身影,徐小世子也只能将那句含在嘴里没问出来的话嚼了个稀巴烂,连带着满腔热情咽回了肚。
他知道,这人是阿爹请回来的,母亲并不了解,问也没用,只能等大将军忙完那头才轮到晚上自己了。
这一边有人春心萌动碍口识羞,另一边就有人虚左以待百无聊赖。
吏部郎中胡宗明在偏厅冷板凳配着温茶水,孤零零地枯坐了快两柱香的功夫,楠木桌都快被他瞪出俩窟窿了,才隐约听见徐将军孔武有力的脚步声。
“来了!”
胡大人面上一喜,登时将软成一株老藤的背抻直了,端出副“宁折不弯”的架势来。他装出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睛却一直瞟向厅门口,直到——
“胡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徐巍双手抱拳边行礼边抬腿迈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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