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当今皇帝陛下是个姑娘家。
隆嘉太后一场豪赌,把自己赌了进去,反倒让赵珩这个傀儡做了十一年皇帝。
先帝子嗣单薄,后宫嫔妃众多却只有废太子一个皇子长到了弱冠之龄,其余皇子大多都夭折了。陈皇后早年有过一个孩子不幸小产了,而后多年求神拜佛,祈求上天赐她一个嫡子,却多年未曾如愿,也因此皇后宫里的女史宫女们多多少少都受过皇帝宠幸。
后来先帝日日求仙问道,宠信宦官魏忠良,朝政日渐混乱,先帝的龙体也愈来愈虚弱,缠绵病榻。
太元二十八年,废太子直言劝谏先帝少服丹药,惩戒恣横内外朝的魏宦,惹得先帝大怒。而与此同时,皇后宫里的一名女史怀孕了。
隆嘉太后从来不曾想过,这个孩子可能不是皇子。
千盼万盼,怎么能不是个能压过庶子出身的太子一头、与太子争皇位的中宫嫡子呢?
紧接着,陈皇后被诊出喜脉,皇后外家又向皇帝引荐了一位得道高僧,先帝大喜,亲自给未出世的皇子取名为珩。珩者,佩上之玉也。
身怀六甲的女史被藏在皇后宫里,与皇后同一日分娩。赵珩出世的那一刻,她就死在了血泊里。
“是位公主。”尚宫附在陈皇后耳边轻声说。
隆嘉太后怔住了,脑中有什么猛地炸开,一片苍茫的空白。
怎么能是个公主呢?
她僵硬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恍惚听见有宫女伏在她脚边,说:“恭喜皇后殿下喜得皇子!”
“你说什么?”皇后拽住宫女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
李婉仪梗着脖子,艰难却清晰地,一字一句道:“恭喜皇后殿下喜得皇子!”
自七皇子赵珩出生,先帝愈发缠绵病榻,废太子也愈渐不得圣宠。
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年皇后宫里的内侍宫女死了一批又一批。瞒天过海比陈皇后最初设想的还要简单。
只要熬到先帝龙驭殡天,七皇子赵珩登了基,陈太后垂帘听政大权在握,再等时机成熟废了幼帝,从宗室里挑个年幼又齐全的小郎君……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只可惜她垂帘太后的位子尚未坐稳,便阴沟里翻了船。垂揖五年,陈家满门抄斩,她被囚禁在兴庆宫里郁郁而终。
再没有比李代桃僵的秘辛更好拿捏一个翅膀没长硬的小皇帝了。
赵珩阴差阳错地在金銮座上坐了十年,如履薄冰。
此刻她坐在御辇上,僵直着身子,低头命魏长砚催内仆令走得再快些。
魏长砚抬头看见皇帝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吓了一跳。
他问:“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赵珩有气无力地睨他一眼,余光见一旁的宫女内侍纷纷看了过来,抬手用袖子盖住了脸,只作是遮太阳。
回紫宸殿这一路显得格外漫长又难熬。
下御辇的时候,魏长砚一如既往地伸出手臂给皇帝搭手,未料皇帝腿脚发软,险些栽到他身上。
殿内殿外各色眼光交织打探。
赵珩深吸一口气,撑着魏长砚的胳膊借力站直了,又急匆匆进了殿。
魏长砚心下不安,紧跟在她身后,以防她再次摔倒。
皇帝三步并两步进了内寝,他候在了内寝外。
内寝大门关上的那一瞬,他似乎看见皇帝的绛纱袍上隐隐有团发黑的污渍,在绛紫色的朝服上并不显眼。
他眯起了眼,良久,回身细细审视殿内的宫女内侍。
新上任的内侍省少监颇有凶名,一时之下,整个紫宸殿内的气氛骤然凝固,落针可闻。
一个多时辰后,在皇帝内寝侍奉皇帝起居的刘嬷嬷出来了。
“陛下请少监进去回话。”嬷嬷低着头传话。
魏长砚微微点头,推开内寝的门进去了。
皇帝已然换了身常服,正跽坐在案几后,专注地观赏一幅字画。她神色安详,脸色恢复了些许,只嘴唇还是无甚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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