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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淮生嘴里塞着茶糕,方才侧目往人那处瞧了一眼,萧桓便在他腿上猛的一动,吓得他急急忙忙收回眼,险些被那茶糕噎死。

可待他喝干了一碗茶水,试探着转头再看的时候,却发现其实萧桓还是在睡着的,只不过睡得不大安稳。

“睡着了你还要吓唬我,看我不……”

祁淮生伸出双手,对着萧桓手感颇好的脸蛋儿,隔空拧了几下。可拧来拧去,最终也没舍得真下手去碰他。

一是因为他欠着人家银子,能怂则怂,另一方面,则也是因为如今的萧桓看起来,真的实在是太累了。

颇有着少年气的一张脸上,却连睡着后眉头都是紧皱着的,纤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眼下更是一片乌青。

看着这样的他,就不由得让祁淮生想起从前在珙县的那个小少爷,那个时候他每每挨了欺负,也是这样的表情。

可是如今萧桓都已经成了王爷,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呼风唤雨,不是应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了吗。

那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这么委屈难过呢?

祁淮生歪着头,伸出手指轻轻的将萧桓额前的碎发拨开,可拨到一半,才又忽然间的想起来。

他不会是梦见从前,被我欺负时候的事了吧。

不会这么巧吧……祁淮生想到此处,僵在原地默默的吞了下口水,伸手到那桌上再拿了一块茶糕。

还是趁着现在多吃一点,免得一会儿萧桓睡醒了,记起愁来,再因为这个克扣他的晚饭。

几块茶糕不一会儿,便被祁淮生挑拣着吃完,再加上一杯清茶解腻,便更是让他觉得魇足。

如今这天虽是刚入六月,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这一到了下午,酒足饭饱之后,微微暖风再一吹着,便也就让人不自觉地犯困。

祁淮生坐在雅间里,闻着好闻的熏香,听着楼下姑娘唱的小曲,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

坐在桌前的他,来来回回的点了几次头,每每清醒几秒的时候,都想着不能睡不能睡,萧桓还在他腿上。

可奈何困意无情,几个回合挣扎过后,祁淮生还是败下了阵来,可即便是败了,他也清楚记着自己是坐着睡得。

怎么几个时辰过去,他就跟萧桓躺到一块儿去了呢……

和煦的暖风轻轻的吹动着屋中的软纱,祁淮生躺在软毯之上,莫名其妙的枕着萧桓的胳膊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连醒都是被人一声惊叫给吓醒的。

萧桓的这一觉的确睡得很不安稳,不过却并不如祁淮生所想的那般,是因为梦见少爷时期被他欺负的场景。

他只是又像往常一样,陷入了那一片黄沙战场之中,逼仄的峡谷,难闻的血腥。

自从萧桓用着黑云的弓箭,亲手射杀了自己的师父后,那一天的场景,几乎就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每逢疲惫之时便会侵袭而来。

“不要!”

祁淮生睡得正香,忽然间便被萧桓的这一声不要,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头脑发懵的坐起身。

瞧见的却是人湿润而通红的一双眼。

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梦里都让自己给吓哭了?他小的时候,那么厉害的吗……

萧桓方才从梦中惊醒,如今一只手还捏在祁淮生的肩上,随着胸口的起伏,急促而又压抑的低喘着。

那一双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却又迟迟不肯放任其流下,只是十分倔强的死死盯着他,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

祁淮生并不知道萧桓在回京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便以为他只是梦见了从前被自己欺负的场景,吓得他即便是被人捏疼了肩膀,也都只咬牙忍着,丝毫不敢说话。

记忆中的那一片血腥气再一次的袭来,萧桓坐在地上,即便是已然惊醒,却也是缓了许久才分辨清梦境与现实来。

“抱歉……”

萧桓看着祁淮生那略微皱起的眉头,随手勾了下眼角,松开了自己捏着人的手。

一声抱歉,既是说给被他捏痛的祁淮生,也是说给梦里他浑身浴血的师父。

他这一松手,祁淮生才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在其瞧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活动了两下肩膀。

这少爷什么时候手劲变得这般大了。

好家伙,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祁淮生就觉得这肩膀都快被他捏断了一样。

难道他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以外,还爱好锄地?

祁淮生一面想着,一面偷偷抬眼瞟了他两下,看起来胳膊腿儿也都不壮硕,不像是干活练出来的呀。

莫非……是他这衣裳太过宽大,所以显现不出来?

祁淮生方才将萧桓那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与孔武有力的肌肉大汉联想到一块,就立马狠甩了两下头,阻止了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想象。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萧桓脱了衣服以后长啥样,而是他能否吃的上晚饭,和是否需要追加欠款的问题。

打从他来到王府那天起,四个月的月钱,再加上那一块价值三百两的玉佩,算下来他已经有半年多拿不到一文钱了。

如果今天再因为这一个噩梦,让萧桓重提旧恨,怒而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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