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阮在大脑里细细过了一遍梁南风说出来的三个字,当机了片刻。
“您.....他.....”她几乎控制不了语言,艰难发出几个音节,“.....啊这?”
梁南风又推了推眼镜,看上去也不知该怎么说,缓缓道:“嗯,老师也挺惊讶。不过听以前教过他的老师讲,他本身底子就不错。”
“这.....”南思阮杏眼瞪圆,半晌听到自己问,“....那他语文考的怎么样?”
梁南风:“132分。”
南思阮呼吸窒了半秒,“....那我呢?”
梁南风安慰似的笑了笑,“你的语文还是年级第一,136分。”
“......”南思阮头一回丝毫没有体会到制霸年级语文第一的快乐,连呼吸都有点儿刺痛,“他级排名多少?”
梁南风罕见的,沉默了半秒。
“....重点班平常第一的学生这次感冒了,”梁南风像是解释般缓慢道,“顾向野这次,是年级第一。”
.......
噢。
年级第一。
她前天还在费了老命扣重点给对方补习的人,年级第一。
南思阮只要稍稍想起那天中午的点滴,都像是命运揪住弱小无辜又可怜的她摁头嘲笑自己真是个大傻逼。
她又想起考数学的那个下午,吊儿郎当说自己做完了提前交卷的少年。
和那句自己解读出来代表“好蠢”的唇语。
她当时还挺不屑。
可现在完完全全反了过来。
人家,可能是正儿八经的,认认真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她好蠢。
她,一个不自量力给年级第一补了半天课的,考数学时被年级第一嘲笑好蠢的,刚还为考了年级第六乐半天的人。
怎么他妈不蠢了。
梁南风看不出她此刻沸腾的心理活动,只见她表情愈发痛苦,宽慰道:“顾同学也算是复读生了,多学了一年基础好些也正常。心态要好,老师相信你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南思阮艰难点点头。梁南风又带她看了一遍各科成绩,分析了她接下来该攻克的薄弱知识点,尤其嘱咐她要好好提高理科学科的成绩。很快又有学生进来找梁南风询问问题,她向梁南风打了声招呼魂不守舍离开了办公室。
今夜无风,天气闷沉。两三只三角梅探出枝芽,花苞带点淡紫微微晃动在夜色中。再外就是盛开的石楠花,难言的味儿沉寂在茫茫夜色中。
南中高三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这次考试正逢明天是休息日,再加上时间渐晚,问完成绩后学生散了大半,远处两三盏路灯昏黄,照亮一小圈湿漉漉的公路,归家的学生三两成群嬉闹在路旁。
南思阮恍然想起现在应该和妈妈说一声成绩,两步跑回教室。教室里只剩几个好学的还在坚持坐着卷子,自己座位旁的人早就没了踪影。
她压下满腔复杂的情绪,从杂乱的书包里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掏出了一部小灵通和钱包揣在兜里,踩着月色走出校门。
南中校门的一条小道直接通往著名的南中堕落街,一整条烟火气儿极重的小吃店从街头开到街尾,出了名的三无却好吃,混杂的食物香味到了巷口就直直往胃里钻。
南思阮轻车熟路略过几家店,绕进一家士多店后边找到了坐在一个盖了盖的小摊前的老奶奶,笑眯眯递了五块钱过去,甜甜地叫:“奶奶,要两个香芋钵仔糕。”
老奶奶岁数算大,眼却尖的狠,一瞅就认出了南思阮,咧嘴笑着掀开布翻了两个小碗用牙签利索戳了两个晶莹剔透的,又翻了一个红豆的戳上,一大把递给南思阮操着一口粤语道:“小靓妹经常光顾阿婆,阿婆多给只你呀。”
南思阮嘿嘿笑着接过三串钵仔糕,嘴甜地回了句谢谢奶奶,顺着小路走到一处安静点的路灯下,边轻咬着边翻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那边像是早早等着,忙音几秒后就接通了电话,一个爽朗干练的女声传来:“阿阮?终于想起给你老娘打电话了?”
南思阮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正经道:“阮茹梅家长,请问您想知道本次联考中,您的孩子南思阮考的成绩如何吗?”
阮茹梅笑着骂了句“你这死孩子”,也配合着她演:“想,可想了,每天做梦都在想呢。”
南思阮嘿嘿笑,又咬了口钵仔糕,整块煮透的香芋入口即化,瞬间幸福感爆棚,故意卖关子道:“你孩子南思阮吧,这次考的,怎么说呢,不然您猜猜吧。”
阮茹梅轻哼了一声,笑道:“我猜你个外婆桥!快点说给妈妈高兴高兴,妈做了一天活累死啦——”
南思阮也不再兜圈子,甜丝丝说道:“妈,我这次考了年级第六!”
电话那头静了半秒。
“年级第六!全年级第六!”阮茹梅在电话那头笑声简直止不住,像是还有朋友在身边,她又解释了一句,“这我女儿,高三了,这次考了年级第六!唉可不是吗!老让我放心了这孩子,哈哈哈我也觉得她考个P大都说不定....”
南思阮也忍不住笑,又半埋怨似的地说了句:“妈您可别吹了昂,谦受益满招损懂不懂?”
阮茹梅笑道:“行,妈不吹了,你也别太累着啊,能这样妈也满意了,在那边多照顾好自己....”
南思阮轻声应着,半晌又道:“妈,你想我考P大不?”
阮茹梅嘿嘿笑:“哪个做妈的不想啊——你考去P大妈还能沾光跟你去北京玩玩。”
南思阮斟酌片刻,说:“就是,梁老师之前跟我讲了一个P大举办的比赛...”
她慢慢把文创杯的规则说明白,也把背后的利弊说清楚,颇有些忐忑地等着对面的回复。
阮茹梅很早就不支持她搞文学创作,她也是赌一把对方能不能看在P大降分五十的份上动摇点。
电话那端静了片刻。南思阮举着手机在耳畔等,远处隐约有酒瓶碎裂的声音,街头巷尾炒菜做饭的声音,几只未眠的鸟叫声混杂着响起。
半晌,阮茹梅叹了口气,声色捎带疲惫:“妈也不懂,但这个机会应该挺难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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