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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家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想当年也不知是谁半夜里爬墙,引我去角门处说话的!”

卫武被妻子揶揄却是毫不心虚,哼哼道,

“你是你,华英是华英,如何能一样?”

韩绮听了更是好笑,

“如何不一样?”

都是待嫁的女儿家,太子殿下可是规规矩矩光明正大的来,哪像某人……

卫武一脸的执拗,

“就是不一样!”

若那小子不是太子殿下,卫武早领着儿子将那不停给自家女儿送情信的小子打一顿了!

夫妻多年,韩绮只一眼便看出来丈夫心中所想,不由更是好笑,轻声道,

“想当年,父亲若是知晓你半夜在我们家角门外寻自家闺女说话,必也是同你一样想法的!”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父亲被卫武这三女婿奉承的实在太好,这眼儿早长偏了,连他们两口子拌嘴也不向着自己女儿了!

卫武终是被妻子给笑得脸上挂不住了,气哼哼伸手将妻子面前放着的茶杯端起,一仰脖一口喝尽,这才起身哼道,

“我去叫下头人预备启程回京!”

“好!”

韩绮笑眯眯看着丈夫高大的身影离去,又抬头看向远处天海相交之处,那里有时不时跃起的大鱼,海面之上有无数小点在移动,是在海面上觅食的海鸟,

“这样的风景,只怕华英以后是要许久都看不到了!”

卫武的船队两月之后直接在天津卫靠了岸,待得上岸之后,便换了马车直奔京师,待到卫家的马车入了皇宫之后,却是不出三日便有陛下为太子殿下赐婚的圣旨颁下,太子妃自然便是卫家的华英,圣旨一出,京师圈中的勋贵官吏没一个奇怪的,反倒是个个都有终于给赐婚了,太子爷再不用相思成灾的感叹!

众人有这念头,便对太子爷大婚定在三月之后的消息更加不惊奇了,

“还是早些成婚好,我们太子爷实在也是可怜呀!”

有事无事便要去城门口巡视一番,不知道的以为太子爷一心为民,知道的都晓得那是在望卫家的华英呢!

可怜见的,好悬没变成望妻石!

这厢各部的官员行动起来,户部的官儿们更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却是半分也没有耽搁,待到三月初六太子殿下举行大婚,那是全城欢庆,举国同贺,眼看着太子大婚是完美落幕,累如老狗的户部官员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便暗暗商议道,

“王大人,不如您去向尚书大人说项说项,给下头众同僚们求得两日休假,也好让我等喘息喘息呀!”

“这个嘛……”

“还请王大人为下官等求一两日假,下官等必是感激不尽!”

王大人见状便笑道,

“即是如此,老夫便为众同僚去求一求尚书大人,说起来,老夫也是累得够呛啊!”

这厢过去果然请得了两日假,众人自行安排可轮流休息,却是开始寻着对班的人商议起来,都想要先休假,

“张兄!张兄!我那宅子已是漏雨几日了,就等着休假请人来修补呢,不如让我先休吧!”

“不成!不成!李兄,我儿子要成亲了,前头相看了人家,正等着休假过去会一会亲家呢!”

又有人大声嚷道,

“诸位,我可是熬了几个通宵,谁要是不让我睡,我可跟人急啊!”

“你熬了通宵,我们没熬么?这阵子吃住都在衙门里,再不回去,婆娘都要跟人跑喽!”

众人正自闹闹嚷嚷互不相让时,却见得尚书大人急匆匆进来,脸色极是阴沉,众人忙敛了嬉闹之色,齐齐躬身行礼,

“大人!”

“诸位!诸位!”

尚书大人脸色极是难看,

“宫里传出消息,陛下……陛下的龙体已是……已是顽疾难返,只怕是……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啊!”

众人是纷纷变色,有人不信道,

“不!不是呀……昨日里太子殿下大婚,陛下还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寻人吃酒呢!”

尚书大人摇头叹气没有说话,众人的心头不约而同涌起“回光返照”这四个字来,陛下的身子自前头落水之后便不好了,之后由宫中太医多方调理仍不见起色,后头太子殿下大婚,百官见陛下龙精虎猛的四处拼酒的样儿,还当是身子大好了,却是没想到居然已是严重至此了!

君父身子有疾,随时便要龙御归天,百官自然没一个敢休假的,便是家中的喜事都给禁止了,户部官员们更是在底下悄悄预备,有些事儿说不得,却是要做在前头的,众人都是心头明白,嘴上不说罢了!

果然……太子大婚之后不过一月,正德皇帝陛下朱厚照便因疾去世,享年三十四岁,于是京师百姓忙又撤下满城红通通的喜庆之色,又换上了一片素缟,全国举哀,为这位英明神武的中兴之主守丧。

之后旧皇帝入陵,新皇帝登基,自然是按着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总归如今年纪轻轻的皇帝陛下,倒是比逝去的武皇帝正德年轻时靠谱许多,做太子时临朝听政已是让不少朝中大佬纷纷点头称赞了,因而这朝局倒是平平顺顺的过渡了!

在新登基的皇帝与皇后受百官与众命妇朝拜之际,朱厚照与夏小妹,又有卫武与韩绮却是到了天津卫的码头之上,看着那巍峨如高山一般耸立的巨大船只,朱厚照兴奋的跟孩子似的大跳又叫,拉着夏小妹道,

“他娘的,朕……不对,老子总算是自由了,这回是海阔凭龙游,天地广阔了!”

夏小妹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回总算是逃出紫禁城那关人的大笼子了!”

一旁的韩绮与卫武都看着好笑,桃李却在这时拉了拉韩绮的袖子,

“夫人!”

韩绮回头,二人移步到一旁说话,桃李一撩裙摆跪了下来,

“夫人,请恕奴婢不能陪伴您出海了!”

韩绮闻言眉头一皱,

“你这是要去大同寻人了!”

桃李点了点头,

“夫人,三年之期早就到了,那许诺之人失约,奴婢自然要去寻他算账的!”

韩绮叹了一口气,

“你也是个死心眼儿,他们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断了手臂,不敢来见你,便是不再守那三年之约了,你也可自行另择他人婚嫁,我与夫君都不会怪你,你又何必非要去寻人?”

多年的主仆,韩绮早已是将桃李识为姐妹,当初李莽与癞痢头便已配不上桃李,如今癞痢头战死,李莽失了一只手臂,更是与桃李不般配,私心里韩绮是不愿自家姐妹委屈了自己的!

桃李闻言却是应道,

“夫人,奴婢知晓您对奴婢是一片维护之心,不过依着奴婢看来,李莽与癞痢头二人,虽出身市井,无有学识,但却是心地纯良,不失义气,奴婢是愿意嫁这样的男人的!”

他们乃是有三年之约的,癞痢头沙场之上拼死护着李莽,丢了自己一条性命,李莽失了手臂,不肯连累桃李,便一直呆在边塞杀鞑靼人,再不肯回转京师,只这一点桃李便认定他是个心底仁厚,有情有义的男子!

桃李笑着对韩绮道,

“奴婢出身卑贱,看尽了世态炎凉,这世上的男子贪杯好色,追名逐利的多,重情重义的少,奴婢看重的就是李莽这一点!”

韩绮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长叹一声,

“罢了,你即是下定了决心,我也不再阻拦你……”

想了想又对她道,

“这些年来,我也为你置下了不少田产房屋,你带着过去,你们二人生活必是无忧的,若是……若是他对你不好,你便回来就是了!”

桃李听了立时泪流满面,跪下来重重给韩绮磕了几个头,

“夫人对奴婢的大恩,奴婢来生做牛做马再回报您!”

韩绮仰面长叹了一口气,强忍了眼中的泪水,咬牙道,

“即是要走便痛痛快快的走吧,不要做这扭捏之态!”

这厢果然没让桃李上船,当时便派了四人护送她去往大同,待得桃李离开,韩绮嘴上不说,心里是十分的难过,独自关在船舱之中好几日,卫武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在一旁更是小心殷勤的伺候着,

“夫人放心,我早已让人带话给李莽那小子,若是不好好待桃李,我自会收拾他的!”

李莽那小子也是个犟种,依他卫武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扶一把往日的兄弟那是轻而易举之事,旁的兄弟们都是靠着他发了大财,只李莽那小子守在边塞是死活不回来!

韩绮依在卫武的怀里,轻声道,

“我无事,只是相处多年的姐妹陡然离开,要去奔赴未知的命运,我总归是担忧的,待得隔一阵子便好了!”

果然,待得船出了海,见着那蓝天碧海,沙鸥齐飞,鱼跃龙潜时,韩绮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他们四人,卫武与朱厚照每日里打着赤膊在海里游水,夏小妹便与韩绮在甲板上钓鱼,夏小妹亦是亲自动手做饭,虽说时常受夫君嫌弃,却仍是弃而不舍的努力荼毒自家亲夫。

去了皇后身份的夏小妹,那是一身的轻松,时常拉着韩绮立在甲板之上遥望大海,指着那海天交接的一线处问道,

“绮姐儿,你说海的那头是甚么?”

韩绮应道,

“海的那头必是还有山,还有人,还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风景……”

夏小妹笑着紧紧抱了她的手臂,

“那……我们都一一去瞧去看好不好?你再用笔写下来,仔细的画下来,带回来给家里的人看好不好?”

韩绮笑着点了点头,

“好!”

这世界那么大,我们便先去看看,待得开了眼界,便让更多的人都出去看看!

……

紫禁城御书房中,外头有小太监来报,

“陛下,海外有信到!”

“哦……快快奉上来!”

“是!”

登基三年的年轻帝王,顾盼之间已有了无上威仪,取过小太监低头躬身,双手奉上的家信,撕开封口展开一看,只见上头写道,

载垚吾儿亲启:

为父我在海外一切安好,如今已到达佛朗机之国,满眼皆是红毛绿毛,蓝眼绿眼的夷人,为父等黑发黑眼的正统天朝上国之人,反倒被他们识为异端,不过此处真乃蛮夷之地,人人虽皮肤生得白净,只实在不爱干净不喜欢洗澡,一身的臭气实在让人不敢接近,见着我们带去的丝绸与瓷器那是狂热无比,夷人粗鲁无礼,不过倒有一个小姑娘十分俏皮可爱,颇有你娘当年的风范,若不是因着你早已有了华英,为父倒是想将她带回国,让她做你的妃子,不过她乃是外邦女子,以后生育了子嗣不是我华夏正统,恐要惹人非议,为父便将这念头作罢……

为父虽一切都好,只你娘倒是越发娇横,时常冲为父发脾气,也不知是因何缘故,为父很是不解,因而日子有些难熬,对吾儿便更加思念,闻听得华英已有身孕,为父甚是欣慰,想来归国时,吾孙必是已能读书识字了,无论男女,望好好教导不可坠了为父的威名……

朱载垚看得嘴角轻扬,想起白白胖胖已开始学走路的儿子,还有如今身姿渐丰,眉目如画的妻子,笑容更深了,这厢放下父亲的信,又展开母亲的信,见上头写道,

儿子:

为娘在外头一切安好,见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物,已经全数一股脑搬到了船上,待得归国之后,给你开开眼界……

又你爹那老不修的,居然勾搭人家外邦小姑娘,还想将人带回国,真正是气煞为娘我了!

若不是看在他年迈老朽,扔他一人在异国他乡实在可怜,说不得为娘我就半夜起锚带着船队回来了……

为娘好心苦劝他顾着些大庆皇帝的脸面,他反倒说为娘心胸狭隘,无理取闹,实在是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待得回了国,为娘必要与他和离!

……

朱载垚看了自家亲娘老子的两封信,那是被逗的哈哈大笑,起身将岳父岳母的信给揣入了怀中,一面笑一面去后宫里寻妻子了,

“华英,父母们来信了,你快来看看!”

怀抱着儿子的华英闻声迎了出来,将手里见着父皇便咯咯发笑的小太子放入了朱载垚的手中,自己接过信一面看一面往里走,走到半路已是笑得花枝乱颤了,朱载垚过去一手抱了儿子,一手揽了妻子的纤腰,

“华英先坐下,我们一起看,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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