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民国二十六年的重阳节,是金陵城最后一个热闹的节日。
逢过节最兴高采烈的是孩子。
孩子们戴着母亲精心缝制的茱萸布袋,一个个的踮着脚,伸长着脖子,流着涎水,去看砧板上、蒸笼内、大锅里的美食。即使穷得掏不出一个子儿的人家,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也会想尽法子讨来一两个鸡蛋,或是一块小得可怜的肉,做一碗清寡淡水的蛋汤,一锅肉糜。
过节,过节,过的只是一个盼头。
填饱肚子后家家户户结伴登高,去赏菊,去望远。街上人头攒动,孩子们喧哗着在人群中奔跑,喜不自胜。
其中混着一辆铺满茅草的板车,拉车的人梳辫发,肤白细嫩,颇为扎眼。
几个小孩围上前去,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掩不住的好奇:
“我同你一样天天拉车,为什么你这样白?”
“茅草这么轻,你怎么都拉不动?”
“你信不信,要是我来拉,不用半个时辰就能拉过去。”
一个孩子反驳:“我只要一刻钟!”
“我一刻钟都不用!经理说我干活是最快最好的!”
“吹牛!”
两个孩子撇下拉车人,互相争执起来。
毓珺又好气又好笑,气喘吁吁地,向跟着他的女娃道:“你说我,是不是太点背了?宅子给赌输了,好不容易找个安身之所,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嘿!还给烧了。”
女孩儿呆呆的盯着他白净的脸,忽然听见娘亲的呼喊,扭头就跑了。
留他一个人在风中孤独。
“嘿,这女娃儿。”
毓珺一路抱怨着,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下歇息。眼角余光瞥见头发上粘着的茅草,气呼呼地扯下来,叼在嘴里嚼着:“你们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我拉不动啦!”
半晌,惊鹊从梦魇中醒来,厉声一叫:“素蝶!”
阳光明晃晃的,刺得她睁不开眼。
毓珺的脸猛地闯入她的视线:“你终于醒啦!”
惊鹊茫然坐起,环望四周,只见青山碧水炊烟袅袅,一派祥和景象,却不见相思之人。
她颤声道:“素蝶……素蝶在何处?”
毓珺扒开茅草,努努嘴:“喏,还晕着呢。”
惊鹊看着素蝶安详熟睡的脸,顿时悲从中来,扑在她身上大哭。
毓珺不知所措:“你哭什么?她没死。”
惊鹊啐道:“你乌鸦嘴,少咧咧!”
“行行行,我闭嘴,我不说话。”毓珺负气走到河边,脱衣解带,猛地扎入水中。
惊鹊连忙追去:“喂!不过拌几句嘴,你就要轻生?”
半晌得不到回应,惊鹊急了,大喊:“毓珺——”
一个少年从河里钻出,手中抓着一条鱼。阳光触到身上的水滴,流光闪耀。
“这鱼可真大!够我们仨吃一顿了!”他的视线望向后方,“嘿,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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